莺儿气不过,忿忿地跺了跺脚,“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沈衔月用指尖拈碎那粒香末,“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日子还长,我们慢慢算这笔账。”
时倾尘又做梦了。
琼絮翻飞,华裳翩舞,梦中的那个女子仰面卧在风雪中。
隔着影影绰绰的薄雾,他记忆中的轮廓渐次模糊。
他伸出手,想要攥住她的披帛,可她离他越来越远,他只能看见她的倩影消逝在虚空中。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看清她的脸。
时倾尘猛地从梦中惊醒,晶莹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在月色的映衬下,他的脸颊越发苍白,像是冰中浸润的冷玉。
碰一下就要碎了。
竹月色的帘幔垂地,他支起身子,望着锦衾上的缠枝花纹出神。
衔月,你到底是谁……
时倾尘睡不着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时倾尘每晚都会做这样的梦,梦中那个女子是那样的生动,那样的鲜活,他不相信这只是一场梦,他觉得她一定活在这个世上,甚至有可能就在他的身边。
黑夜有着不同寻常的魅力,他系好披风,信步而行,他想找到这个女子,他想问问她,他们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曾经,她为什么频频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不知不觉间,时倾尘走到了佛堂。
他想,进去拜一拜也好。
若是神佛有灵,就让自己找到梦中的那个女子吧……
于是,他推开了佛堂的门,“吱呀”一声,门开了,月华如水,流泄其间,他看见蒲团之上跪了个人。
不,更准确点说,应该是躺了个人。
是一个女子。
一刹那,他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他颤着手,跪在那人身侧,“衔月,是你吗?”
沈衔月窝在暖和和的毛毡里,睡得正香,意识朦胧之际,她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她想要抬起眼皮,瞧一瞧那人是谁,可她实在太困了,于是她翻了个滚儿,又睡着了。
月光澄澈,析洒金砖。
时倾尘看清了她的脸。
他的手滞在了半空中。
她,居然是他的表妹。
是啊,他怎么忘了,表妹今晚会来佛堂诵经的……
他懊恼不已,想要悄悄起身离开,她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的衣袖,她的眼睫轻轻颤抖,即便是在睡梦中也并不安稳,“李元彻,你若敢伤他半分,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时倾尘怔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大徵皇三子的名讳就是“李元彻”,他微微蹙眉,垂眸打量着这个女子,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她。
她的皮肤很白,雪一般的莹润,玉一般的光泽,烟鬟云髻仿佛初春的郁郁垂柳,轻渺,恬淡,又似仲夏的满池芙蓉,不过略施粉黛,已是倾国倾城。
他呼吸不稳,匆忙抬指拨开她的手,她察觉到了,手上攥得越发用力,他一个踉跄,竟然栽在了她的身上,下一瞬,沈衔月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望着眼前的时倾尘,微微一愣。
“表兄?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时倾尘尴尬而略显狼狈地错开目光,“表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衔月笑了笑,“我想的哪样?”
时倾尘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白皙沧润的脸庞上添了一抹红晕,像是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清晨的第一缕熹微洒漾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沈衔月很爱这样的他。
干净,又于干净之外,多了一分可以染指的世俗。
她握住了他的手,“表兄,你喜欢我,对不对?”
他被她的话吓住了,“表妹,你误会了,这真的是一场意外。”
沈衔月又笑了一下,她望着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只觉浮生如梦,上一世,他像是世外的谪仙,她只能仰望,不能触碰,而这一世,他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她的纤纤玉指顺着他洁白的衣袍一寸寸上移,又酥又痒,他几乎不能呼吸。
不,不能这样。
他下意识攥住了她的手腕,“表妹,请你自重。”
她的呼吸轻轻掠过他的耳侧,像是天上的云絮,水中的涟漪,“表兄,你怕什么?”
他答不出来。
是啊,他怕什么?
她仰起脸,一缕青丝随风摇曳,轻轻地缓缓地拂落他的颊侧,“你喜欢我,对不对?”
时倾尘心里很乱。
他不敢看她。
她的手轻轻一挣,挣脱了他的束缚,随即不安分地探入他的衣襟,像是天上绒绒软软的云朵,轻盈温柔地在他心头浮动,他才要制止她的动作,忽觉鼻尖一凉,她从他的怀中摸出他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玉质冰润,触肌生凉。
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顽皮一笑,“表兄能不能告诉我,这枚玉佩是干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