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齐侧头,只见苍晏不知何时已折伞走近,手中拎着一包裹得极好的布巾和干净靴履。他目光扫了一眼她赤足立于泥地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没立刻走近,而是隔着数步立于伞下,目光从顾行渊泥污未干的指节,落回沈念之裸露的脚踝,才微笑着启唇:
“沈娘子怕是冷了。我这备着一双干净的靴子,还有布巾,原是想着路上要下雨,怕你湿了鞋袜,特意备上的,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若不嫌弃,可先换上。”
他语气温润,礼数周全,举止又极为自然,仿佛只是随手递给故人些许照顾,却偏偏落在这雨后泥泞之地、两人彼此对视的时候,凭空生出些不合时宜的意味。
顾行渊眉头一沉,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沈念之却像没察觉,笑了一声,语气懒散:“顾大人刚替我脱了鞋,手都脏了,还要劳烦苍大人送靴子,这份恩情,我真是要牢牢记下了。”
气氛静了一瞬。
苍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并未多言,只轻声道:“无妨。人在路上,总有不便之时,我不过多做一事。”
他这话温润淡然,乍一听再寻常不过,可顾行渊却听出了某些深意,侧目盯了他一眼,眼底已有了薄火。
他没再多说,将湿鞋抛至一旁,正要接过苍晏手中的东西时,远处忽传来一声尖哨。
“戒备!”顾行渊厉喝一声,身形一闪挡在沈念之前,瞬间从腰间拔出佩剑。
树影晃动,几道黑影自林中跃出,皆蒙面持刃,分两路而来,一拨直扑押车队伍,另一拨则直奔顾行渊方向!
“劫车的!”一名衙役高声示警,还未来得及说完,已被一记刀背拍晕。
“保护沈娘子!”顾行渊挥剑挡下一名黑衣人的攻势,却听得背后沈念之一声惊呼——她刚转身便被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架住手臂,一人亮出短刃抵在她颈边。
“别动!”
一人厉喝,“放下武器!不然她死!”
“放开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顾行渊回身,眼神倏然冷如寒铁,剑锋未落,脚下却已停住:“放开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我们要的不是你。”那人咧嘴冷笑,“交出车上的人,否则她陪葬。”
那人本欲转移人质,却被顾行渊一招锁喉逼得后撤,沈念之趁机往后躲开一步,衣袖却被钩破一道,整个人踉跄跌倒在泥地中。
雨后积水未干,泥地又滑,她摔得并不重,却难堪至极,一只鞋早被雨水泡得变了形,泥浆溅上她的裙摆,一抬头,便见寒光再度逼近——
为首那名黑衣人低喝一声,立刻有两人扑上前,再次一左一右擒住沈念之的手臂,不给她半分挣扎的机会。
“别动!”一柄利刃已经抵住她脖颈,带着雨水的寒意直渗肌骨,沈念之眼底怒意翻涌,却强自压下,咬牙不言。
她知自己不会武功,如今落入他们手中,若挣得过这一时半刻,必是拖累所有人。
“你们疯了吗!”顾行渊怒斥,眼看那边又有几人已将昏迷的犯人从车上拖了下来,袋口滴着血水,一路蹭出红痕。
“换人吗?”那名黑衣人冷笑,“你们要活人,我们要犯人。”
沈念之挣扎之间,身后的黑衣人已将短刃逼近她颈侧,刀锋触肤的冰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划破喉间柔肌。
“放开她!”顾行渊怒斥,劈退两人,已欲再扑上前。
却在此时,一道身影从侧后飞掠而来,衣袍猎猎,正是苍晏。
他不知从哪儿拎来一根马鞭,眼见沈念之被制,竟毫不迟疑地抬手将鞭梢抽向那名劫匪手腕——
“住手!”
力道不重,却极准。那人手腕一震,短刃微偏,擦着沈念之颈侧掠过,划出一道细细血痕,却未致命。
沈念之猛然回头,就见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自风雨中扑来。
“苍大人!”她惊愕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