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知道,在某些层面上,他还是很有用的……至少他在的时候我不用操心那些事……我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作为代替。”
白兰地没有再就此回话,他忽地问:“你还有几年?”
浅羽飞鸟粗略地估计了一下:“大概一年多一点的样子……你问这个干什么?”
白兰地只说了一声:“好。”随后就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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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喜欢吃三明治?”我咬手里三明治的动作一顿,先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才说:“这个啊……”
猫眼青年坐在我对面,见我这副神情,体贴道:“如果不方便就不用说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我很少看见有人一天三顿都吃三明治,看起来好像吃不腻一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没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之前从没有人问过我,我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思索着说,“非要说的话,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最常吃的就是这个了吧?——因为妈妈总是来去匆匆,所以我一个人在家时都是吃她提前做好留下来的三明治什么的……”
“那会天天吃,我都吃腻了,说以后再也不要吃三明治了……不过后来想吃也吃不上了。”
我从记忆中回过神来,看见面前的苏格兰的脸色,不由笑出了声:“怎么一副这种表情……都是过去好多年的事啦……他们也算是为人民牺牲的,虽然……我还挺为他们骄傲的。”
我轻声说:“况且……失去这件事,我早就习惯了。”
在我爬到无限世界第一顺位任务者那个至高位置,击败s级副本的boss“恐怖之源”之前,一路上我不知道失去了多少同行者。
更别提在我之前为拯救世界而失去的人了。
我想起传到现在只剩我一个人的鹤家,想起当初第一批觉醒的探查官们,想起那些被强制拉入无限世界的天赋者们……
有些时候我也会想,究竟什么样的结局,才能配得上这一路的牺牲?
甚至即使达成了我们所期望的那个结局,是否真的值得让我爱的和爱我的人去牺牲——仅仅只是为了让那群自私自利不择手段的家伙们如愿以偿?
我不知道,我也不愿意再去想这些太过深奥的问题。鹤家的每一辈都是英雄,但不代表我也想当英雄;鹤观世是救世主,不代表我也愿意去当救世主——事实上,如果可以,我想当一个普通人。没有天赋,没有能力,不知道世界的真相,每天发愁的只是一日三餐,甚至是一只小小的蜉蝣,朝生暮死。
那些救世的英雄就让别人去做吧。
我突然想起来面前还坐着的一位卧底警官,于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听见他有些犹豫地问我:“既然你父母……为什么你会在组织里呢?”
我心道不知是因为这段日子我的态度还是因为卧底身份早已暴露,这家伙胆子大了不少。不过他还是保留了一点谨慎,分寸把握的也不错——因为我确实对这种敏感问题不怎么在意,能答则答,更不必说为此而大发雷霆了。
我想了想,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
于是我问他:“诸伏景光……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在什么情况下,一个人在家族世代为国牺牲到只剩最后一人,父母却被官方组织算计至死,他自己还被关进秘密实验室做非人道实验到命不久矣之后……还愿意信任官方呢?”
我这个问题问出口后, 苏格兰起初一惊,抬头看向我的眼眸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雾蒙蒙地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随即垂下眸,沉默了很久。其实我本来也没想着要他回话,见状于是说:“算了——不用你……”
“是责任吧。”他突然开口,打断了我有些意兴阑珊的话,“接过祖辈传下来的于家于国的责任, 洗雪父辈冤屈、令真相大白于天下的责任, 哪怕遇见了很糟糕的事也相信世界并不完全都是这样、决定倘若没有善良正义的人就自己去做一个这样的人的责任……”
他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着我的眼神却有种沉稳而坚定的意味:“如果真有这样的人, 我会觉得他是一个很负责任的人——既勇敢, 又温柔。”
我张了张嘴,想否决他的推测——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一个因为胆小怕事而临阵脱逃的胆小鬼, 意图闭上眼睛不看不听就能假装没发生的自欺者……但当我看见他的眼睛, 所有的话却都堵在了嘴边。
我恍惚间想起了多年前我经历的那两场爆炸中, 松田和萩原的眼神。
该说不愧是同期么……我有些怅然地想,连眼神都这么相似。
我微微闭了闭眼,待终于收拾好了内心的情绪, 准备回话时, 却感觉喉头处一阵腥甜, 一张口, 混着零碎血块的血就被我咳了出来。
我没在意, 只是抽了桌上的餐巾纸简单擦了几下,对面苏格兰却瞳孔紧缩, 猛地站起来,带倒了身后的椅子:“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