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着眉头又解开了他的衬衣——里面的伤口异常狰狞,鲜血淋漓, 基本上是枪伤和刀伤, 也有一些擦伤。
我拨开散落在他脸侧和身上的长发,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遍布他的全身, 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皮肤。不过这些伤虽然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也还没到致命的程度——至少对于琴酒来说是这样。
真正让我忧心的是他身上的几处大伤口。
我把手覆上他的胸膛, 从上到下细细地摸了一遍,皱起了眉头:他至少断了三根肋骨。
四肢的情况也令人担忧:小腹、左肩膀和右大腿处分别中了一枪,目前我没有器具在手, 也不能确定弹药是否还留在里面。
要是再不及时拉到医院里救治, 我就要因为失血过多和细菌感染而失去在这里带回来的第一个孩子, 我的得力下属,优秀的未来接班人了。
但我目前对此一筹莫展。
刚才没有抓住石壁,在坠落时我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没想到下落到半途猛地一滞, 衣服挂在了一棵从崖上长出来的小树上, 我一把抓住那棵树的树枝, 正面对着树下方石壁上的一个洞穴。
我抱着琴酒跳了下去, 正正好好落在洞穴下方的平台上。
虽然在抢车赶来的路上我抽空给自己位于长野的下属和浅羽飞鸟都打了电话,分别要求他们前来支援与照看志保, 但一时之间他们肯定是赶不来的。
此时我的状态也远不足以带着一个昏迷的琴酒强突围一众荷枪实弹的克洛勃——天知道为什么他们连火箭筒都有,就不怕把自己人也给炸没了吗?
战斗民族,恐怖如斯。
想起那个不由分说掏出火箭筒就给我来一发的神经病,我暗骂了一声。
他和我什么仇什么怨啊?我是哪里得罪了他吗?还是杀了他全家?用得着兴师动众用这种东西报复我吗?
琴酒低低地呻吟了一声,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他的脸色已经从方才的惨白转为了潮红,他嘴唇上干的起皮,摸起来很粗糙。微微有冷汗从额头和鬓角流下来。我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他已经开始发高烧了。
这几乎可以说是我设想中最糟糕的情况了。
怎么办?
我一边用自己身上的衣服和琴酒的外套撕成一条条布条给琴酒做止血包扎,一边皱着眉头发愁。
正当我心不在焉撕衣服做布条时,一样东西突然从琴酒黑风衣的内口袋中掉出来,掉在地上“叮”地一声响。
我愣了一下,把它捡起来,对着光一看,是一个弹壳。应该是经常被摩擦的缘故,状态保存的并不算好,上面有很多细碎的划痕,外面正中央刻着一个花体的大写的字母“b”,我认出来那是我的字迹。
这是……
我想起来了,那是他刚被我捡到手下做下属时,我开玩笑一样硬塞给他的“纪念品”。
那是他出的第一个任务,很简单,只是狙击一个任务对象。是我手把手地教他整个任务流程,初接触任务的黑泽阵虽然生涩,却仍然展现出极高的天赋,非常出色地完成了狙击的任务。
任务结束后,站在旁边做他观察员的我放下望远镜,缓步走下台阶走过来,站到他旁边,拍拍蹲地上正拆卸狙击枪的他的肩膀:“做的很不错嘛——新人。”
他没理我,自顾自地收好包,拉好拉链,背起来就要走,被我一把拉住。他转头看着我,眼神冷冷的。我没被他的冷脸吓到,笑眯眯地指着地上的弹壳:“但前辈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记得收好尾巴。”
我捡起那颗弹壳,对着光照了一下:“嘛——还挺漂亮的嘛!” 我从口袋中掏出钥匙,把弹壳放在天台栏杆处的台子上,用钥匙一笔一划刻上了一个花体字母“b”,然后把钥匙收回口袋,转身把刻好字的弹壳递给黑泽阵:“就把这个作为我们相逢的纪念吧……这可是前辈的馈赠,记得要好好收起来哦!”
他当时看起来非常不情愿,脸上明明白白写满了不吃这一套肉麻的说辞,也不愿意收下这所谓的“前辈的馈赠”,但在我强硬的逼迫下还是把它随手给揣进了兜里,转身率先下了楼。
我当时也就是一时兴起,没过两天就把这事给忘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今天看到这个弹壳,我还真回想不起来这件事。
没想到他一直随身带着。
我看着这个弹壳,沉默了很久,心里乱糟糟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只是脑海里不断闪过平日里和他相处的片段。
一会是他冷漠地说:“你怎么这么多废话。” 却在任务结束后给我带上我一直念叨的特产,在我又惊又喜地追问他从哪里买来的时候转过头离开:“只是路上正好看到了,顺手带回来。”
一会是他对我满怀期待报菜单时不耐烦的回应:“你要求好多,我不会——你爱吃不吃。” 但我无论点什么他都像变戏法一样能做出来,从一开始那晚的夜宵面条,到后面几乎我爱吃的一切菜系,且味道明显地一次比一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