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哑声问:“什么?”
傅行州却不多说,慢慢地给他喂下去小半碗,又拿帕子把他嘴角仔细擦净了,才道:“那日你我在雪原里,凛川,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
阎止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一时失神说不出话来。傅行州为着他忧心劳神,费力搏命,一路走到今日。
他隔着屋里的安神香,不是闻不到傅行州身上时时散出的血腥味,更何况透过领口,一层又一层的纱布他更是看得清楚。
傅行州身上沉凝的血,成了他梦中久久难去的梦魇,他心中越是爱意深沉,越是愧意横生,如今被当面问出来,他心中只有重重酸楚,竟不知从何说起。
“我……”阎止没说出什么来,却被温柔地喂了一勺药下去。辛辣与酸涩顿时刺激着他的喉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挣扎着要吐。
傅行州用另一侧的手臂牢牢地箍着住他,抵着他的胸口道:“别管那药,你想一想我。凛川,告诉我,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
“我……”阎止在泪眼朦胧间,颤声回道,“当日在太子府上,毓琅身死,我实在是……实在是太恨了,才会想着和珈乌同归于尽。我不是故意要……当着你的面……对不起……”
“毓琅是你弟弟,多恨都是应当的,”傅行州边说边再送了一勺药下去,轻轻拍着他的背缓缓送服,“你送他去东宫,原是想让他不要受牵连。当年场面混乱,你也不能预料到太子竟会这般无情无义。身为兄长,为了弟弟报仇天经地义,怎么能算对不起我。这不是,再想想,还有什么?”
烈药带来的剧痛像烧火一样经过四肢百骸,阎止仰在他怀里急促地喘了口气,眼泪不知不觉间流了满脸。
他无力挣扎,只是侧过头抵在傅行州的肩上,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又道:“萧临彻手中的毒,不是他给我下的药,是我……是我找他要的。”
他很难过似的,抽泣了一声才继续,声音却越来越急切:“当时在城楼上……他要杀你,我不知道……不知道他会不会就射中了你,我不能……如果不是这样,我没有办法坚持到你回到幽州……我想再见你一面,我还没……”
剧痛让他没有办法再继续说下去,几乎控制不住地流着眼泪,只是无论如何都不让自己昏过去。
“好了……”傅行州看着他心痛难当,抱紧了他又喂了一勺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问,“你服药不止是为了这件事,你还有别的事情瞒着我,你再想一想,我要听你自己说。”
阎止胸口用力起伏,猛地倒过一口气,几乎发不出声音:“萧临彻给的药……原本没有那么多,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是我找他又要了一些,因为我报仇心切,那时候一心想要杀了田高明。他害了家师……害了温叔叔,我绝不能……绝不能放过他……”
他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弱,整个人如同溺在水中,冷汗将脸颊浸得几乎透明。
“别睡过去,我还没有听完,”傅行州用力地抱住他,喂过药便不住地亲吻他的额头与鬓角,贴在他耳边说话,声音也跟着发抖。
“为恩师手刃仇人,怎能是你的过错……平他们积年沉冤,还幽州旧案一个清白,两位大人在天有灵,应当都以你为荣,你没白叫他一声老师,温大人也没有白白关怀你。凛川,别睡过去,你看着我……告诉我,还有什么?”
阎止心力耗竭,几度昏厥再醒,身上几乎麻木,靠在傅行州怀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后者将他额头上的冷汗擦去,狠着心从怀里摸出了什么,松手垂在他眼前。
纤细的金链在黯淡的烛火下闪着微光,坠子上的鎏金被烧灼熏黑、焦黄不辨,正中的红宝石支离破碎,边角的几块已经寻不见了,几乎分辨不出来这曾经是把精致漂亮的长命锁。
阎止却一眼认了出来,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疯了似的扑起来就去够,差一点把傅行州的手臂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