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弓箭手登时拉满了弓,密密麻麻地指向阎止。
珈乌向地上看了一眼,抬手示意他们放下,又说:“世子殿下恕罪,指挥使原本是有机会离开京城的,何至于此呢。如今这样,你要怨,该怨太子才是。”
阎止没有说话。珈乌等了等,雪地悄然无声,只好接着说:“衡国公那封信你也见着了,那信我看过,但是有件事不明白,想向殿下讨教,还请登楼一叙。”
阎止开了口,沙哑地说:“你该捞的好处都捞完了,应该滚回去了。贪得无厌,死无全尸。”
雪落在珈乌肩上,将他的红袍微微打湿。他向前走了两步,踩在血上蹲下,说道:“我知道世子殿下心情不好,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可是你要想想,天亮之后,城里这场仗打完,太子府覆灭不假,傅家与黎家又当如何?”
飞雪穿庭而过,越下越急,天地间蒙上一层素白。炮火交戈声仍在继续,像在耳畔,也似乎在很遥远的地方。
阎止把言毓琅在厢房里安置好,高楼上次第亮起了灯。太子府地势极佳,高楼顶层视野开阔,城中战事一览无遗。葫芦口外胜负已分,黎越峥率泉州铁骑自西门外压进,长驱直入,羯人不堪重击,一退再退至北城民居。北侧早有傅行川严阵以待,双方合围之下,羯人余兵将尽。
阎止将绢窗掩上,遮住迎面而来的风雪,问道:“城中败局已定,西北军攻破葫芦口,就要杀到太子府门外了,二皇子不准备逃命吗?”
珈乌沏了杯茶,往前一推,向他示意:“京城飞雪,天地琉璃,这美景难得一见,更难得与世子殿下共赏,何必要急着走。”
阎止没有回应,他听见纱橱后弓弦拉紧的声音,连头也没有侧一下。
“好吧,那我这样和你说。”珈乌遗憾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窗边,“京城此战过后,世子殿下以为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城中打了胜仗,太子这么大一块肥肉,原本应当朝中这么些人一起分而食之,但做得到吗?”
“分而食之?”阎止看着外面的火光,隔着雪雾朦胧起来,突然嗤笑了一下,“太子的权柄培养了这么多年,骤然无主,皇上如何能趁机不将其整个收回去,你以为还能剩的下什么?萧临彻想要东宫的权势地位,却从来不曾想过这一点,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么多,还是在吃人剩下的冷饭。而你呢,宫门近在咫尺连摸都摸不到一下,千里迢迢地跑这一趟,还不如一条被主子使唤的狗。”
“殿下真是心情不好,”珈乌带着笑意,“世子殿下这可就说错了,三殿下在宫中护驾,兵不血刃,无所得也无所失,并不是亏本的生意。可是黎大学士谋反,对黎越峥和萧翊清都是打压,还能把傅家兄弟两人都卷进去。再加之周丞海旧案重审,皇上颜面尽失,何不借着清缴太子的机会,收他们两家的兵权。对不对?”
阎止冷冷道:“京中之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萧临彻给了多少好处,让你都改当掮客了?”
珈乌悠悠道:“我与三殿下相识多年,彼此都非常了解。他在朝中一家独大,对我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相反,如果傅行州和萧翊清不受牵连,京中三足鼎立,三皇子也可以不会失信于我。世子殿下,这盘棋你输的这么惨,不如考虑一下我的条件?”
阎止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却忽然拂袖将茶打翻,白瓷杯摔碎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珈乌跟着一分神,而后只觉得颈上一凉一紧,被阎止从背后死死地勒住了脖子。
“殿下的计策好极了。”阎止贴在他耳边,笑着说,“可是我觉得,要是能取你一条命,自然什么功劳都比不过,对不对?”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映得街道一片莹白,将整夜的血污悉数盖住。葫芦口被一气攻破之后,城中战事顷刻间便平息了下去。
傅行州刚得抽身,便拦住同阎止随行的傅家亲卫,问道:“阎大人呢?不是说去一趟兵部就回,这太子都押进宫了,怎么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