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骨骼碎裂之声,鲜血自薛亲王口中喷涌而出,身体几乎一分为二。
他染血的手掌仍保持着推拒的姿势,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盯着薛召容。
薛召容慌乱地一把跪在地上,攥着父亲的手哭得肝肠寸断:“父亲,父亲……”
薛亲王尚存一丝气息,颤抖着手抚上儿子的面颊:“孩子别哭,是为父对不住你。往后,往后要好生活着为父终于能去见你娘亲了该替为父高兴才是”
眼泪滚滚落下,这是他平生第二次落泪。头一回,还是发妻悬梁自尽的时候。
这个倔强了一生的人,哪怕幼时被母亲打得皮开肉绽也不曾掉泪,宦海浮沉遭贬谪也不曾折腰,偏生这两次泪,都落在了妻儿身上。
“为父再护不得你了,记着善待妻儿”
最后一句话音未落,抚着薛召容脸颊的那只手倏然垂下。
北风还在肆虐,鲜血染红了白雪。
“父亲,父亲……”薛召容死死攥着父亲落下的手掌,喉间哽咽得只能唤出一声“父亲”。
周围箭雨倾泻而下,破空之声簌簌不绝。
沈支言冲到薛召容跟前,拽住他的手臂道:“快走,王爷以命相护,我们绝不能折在这里,否则他就白死了。”
薛召容怔怔望着父亲渐渐涣散的眼神,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他想将父亲的尸体带走,可是父亲那半边身体被砸在石门里。
沈支言将他架起,痛声道:“留全尸吧。”
鹤川也红着眼睛安慰:“公子节哀,相信王爷一定会与夫人相聚的。您且再撑一撑,江姑娘的援军应该很快就到了。”
正说着,探子突然踉跄奔来,急喊道:“大人,不好了,江姑娘率领的西域将士在半道遭了埋伏,折损过半,怕是怕是难以如期接应了。”
“什么?”鹤川大惊,“即便中了埋伏,以江姑娘那队精锐之师,何至于伤亡至此?不是带着很多兵器吗?”
“正是那些兵器。”探子回道,“那些兵器有古怪,其中暗藏机关,交战时突然射出淬毒银针,针尾回旋,直刺握器将士的咽喉。中针者无一生还。”
“西域那批兵器竟然暗藏杀机?”薛召容简直不可置信,“是谁设的埋伏?”
“是二皇子薛盛。他率重兵埋伏于落鹰峡,现下已击退江姑娘的人马,正带着大批军队杀了过来。大人,咱们咱们已无援军了。”
这一战,必输无疑。
“二皇子薛盛?”
三人闻言俱是震惊。
沈支言忽觉遍体生寒:“莫非从一开始,我们就中了二皇子的圈套?”
从东街遇害那日,他们就踏入了二皇子精心布下的局。
他往床里侧挪了挪:“支……
在这血流漂杵的深宫之中,若非七窍玲珑心,若非铁石肝胆,若非杀伐决断,纵是豺狼虎豹之姿,也难逃粉身碎骨之祸。
薛廷衍便是如此,此人虽手段狠辣,计谋深沉,却终究败在一个“过”字上。那养了他二十载的养父,他都能眼也不眨地捅上两刀,可见在他心中,权势二字早已碾碎了人伦纲常。
可惜他不懂,这九重宫阙里的生死博弈,从来不是比谁更狠。他缺了最要紧的东西,那就是能将野心与仁心、杀伐与圆融都调停得当的帝王之道。终究是急功近利,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而二皇子薛盛却大不相同,他表面瞧着与薛廷衍有三分相似,内里却是云泥之别。二皇子天生一副温润如玉的皮相,谈吐间尽是风雅,任谁见了都道是光风霁月的君子。纵是机锋暗藏,也不过让人觉得此子聪慧过人,善察言观色罢了。哪似那些阴沟里的活计,浑身都透着腌臜气。
薛廷衍从前也算得礼数周全,人前装得一副温良模样,可比起二皇子与生俱来的贵气,以及那股子让人不敢轻慢的浩然正气,逊色许多。
这宫闱里的输赢胜负,原就不在行事狠辣,而在骨子里的帝王气象。最可怕的从不是那些张牙舞爪的豺狼,而是像二皇子这样的人物。
他织就一张弥天大网,步步为营,引着所有人往里跳,最后坐收渔翁之利。
西域之乱,李贵妃窃走的玉佩与密信,怕都是他精心设下的饵。他算准了薛召容会赴西域,也算准了他会去找那批兵器,更算准了他们自以为拿到兵器可以大获全胜时,便是收网的最佳时机。
那些兵器骤然反噬,淬了毒的银针如暴雨般激射而出,瞬息之间,让胜负逆转。
如此精巧的算计,如此阴狠的手段,竟叫人从头至尾都未曾察觉破绽。这般心机,这般城府,当真令人脊背生寒。
几人闻言后皆面露骇然之色,一时竟难以回神。可情势危急,哪里还容得他们细想?若待二皇子大军压境,只怕今日谁也别想活着走出这修罗场。
鹤川长叹一声,沉声道:“眼下唯有速速撤离,方是上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若再纠缠下去,只怕要折进去更多弟兄。王爷早在西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