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你把我放下来吧。”
沈幼漓沉默不语,咬着牙往前走。
厚重的雨幕一重复一重,前路都难看清,她脚下不慎一个打滑,二人摔在了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二人倒在路边,形如乞丐。
洛家去山寺礼佛的马车就在这时路过,沈幼漓见人车驾富贵,拦住去路,开口就朝人借车,借二百两银子治病。
“夫人信我,我一定会还!”
生死面前,什么机会都要试一下。
可富人不是善人,怎么可能将二百两随手丢给路边的乞丐呢。
结果洛家大夫人真答应的给她银子,只是要她嫁给自己的儿子。
老春头听着这买卖蹊跷,寻常富户多得是良家女儿挑选,怎么也不会给自己的儿子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妻,可大雨冲刷干净沈幼漓的脸,他又觉得,或许也情有可原。
谁料小姑娘一身是胆,张口就敢要一万两白银才嫁,老春头差点背过气去。
一万两白银!彼时的雍朝,四千两白银就能买个七品县令的缺,一万两白银那能在雍都捐个不大不小的官当了吧!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连坟地掘哪块都想好了。
谁想到洛家大夫人竟然真答应了她。
只要给洛家生下儿子,就给她一万两白银。
老春头终得银钱救治,又从她这儿学了手艺,在义庄讨起营生,吃饭也不再是问题。
十年一眨眼就过去了,之前的老仵作也死了,义庄里只剩下老春头。
这儿人迹罕至,除了衙门捕快,只沈幼漓偶尔会来看看他。
在她怀大女儿时,老春头还开玩笑自己算不算外爷。
“算。”她笑着点头。
“嘿!我是外爷了。”
老春头念叨着,走到一边忙去,然后悄悄在角落里擦眼睛。
只可惜两个孩子被洛家藏得好好的,沈幼漓始终没机会带出来给他见一见,老春头也不肯去洛家,说是怕给她丢人。
毕竟是为了那一万两才生的,太亲近了,她应该也怕将来离开洛家的时候会舍不得。
可时光倏忽,一晃七年过去了,四年前沈幼漓就收了那一万两,却迟迟没有提起离开,大概也歇了那层心思了吧。
老春头想,孩子都在这儿,在瑜南也算有家了,就这么过下去也挺好。
如今听她又突然提起阿兄,老春头好奇道:“又是你阿兄啊,到底还有什么他不会的?”
从前上山采药的时候,沈幼漓也说是阿兄教她分辨草药的。
提起自己的哥哥,沈幼漓声音很轻,整个人似陷在回忆里: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是他不会的,读书、识字、验尸,他事事做得很好,我的一切本事都是他教我的,人人都夸赞他,都肯亲近他,对他寄予厚望,却没人喜欢我。
只有阿兄肯我玩,他不嫌我笨,不嫌我孤僻,什么东西都慢慢地教我,可他十六岁就中了进士,授官之后变得很忙很忙,忙来忙去,就忙到了大理寺去……再也没空教我别的。”
老春头还是头一次听她说得那么详细,他有些奇怪,谁家阿兄会教自己的妹妹这些,
“你那哥哥现在呢?”他问。
“死了。”
说到此处,沈幼漓面容未见什么哀伤。
“怎么死的?”
她抿着唇不说话。
老春头叹了一口气,是自己愚钝,要不是家里人都没了,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流落到这来呢,问这个只徒惹伤心而已。
“十六岁的进士,如此少年英才早逝,真是可惜了,若是还在,也能做你的依仗。”
“依仗吗……”
沈幼漓双眸没什么神采,只是仰头望着一气要把雨下尽的青灰天空。
“这是我五个月来第一次出门,天就下雨了,他名字里恰好也有个‘雨’字,你说是不是他瞧见我出门,出来提醒我,该回去了?”
老春头伸脖子:“回哪儿去,天上?你不想活了?”
“……回他以前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