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中毒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之前可吃了什么东西?”
“就喝了玉清甘和露……”侍女连滚带爬去把瓶子找了出来。
大夫嗅不出来,又斗胆尝了尝,面色突变:“快取生姜来!”
口中生姜,症状才稍有缓解。
“这甜露中加了生半夏,会灼烧喉咙,致使口不能言,可县主喝得太多,口含生姜已不顶大用,所幸病情并未恶化下去,虽声音嘶哑,只需静养便好,下药之人并未想要县主性命。”
帘中一阵摔砸声震天,随即砸出一支狼毫,还有一个纸团。
纸上狰狞两字:“去查!”
—
沈幼漓给下药之后,也不关心能不能得手。
在回洛家之前,她还想去一个地方。
雨幕下,她换了小沙弥给的鞋子,旋着伞把下山去。
下山比上山轻松很多。
水珠飞散如花,像是那些烦闷统统离她而去,呼吸里都是山间清冷的空气。
这个时节,城外百姓要么进山寻些野货,要么守在田间育青苗,路上仍旧不见什么人,
走上去义庄的岔道之后就没人了。
义庄更比别处清静。
这是存放无主尸体的地方,比倒夜香的还惹人晦气,寻常百姓没事都是绕道走。
沈幼漓径直进了前院,折下缸里几片荷叶包在绣珠履的外边,用草绳系紧。
义庄里,老春头正对付着尸体,余光见着有人进屋,一看自己荷花被糟蹋了,大呼:“统共就这几片叶子,你下手也太狠了!”
“这绣鞋值二百贯,糟蹋坏就可惜了。”沈幼漓认真解释。
“二百贯也分不到我手上……得得得,摘就摘了,我这正忙着,最里边今天刚送来一具无名尸,知道是淹死的,多的不知道,劳烦你出手,饶我个明白。”
把荷叶包好的绣鞋搁在一边,沈幼漓去柜子里取出襻膊将袖子系起,打结时眼睛一直观察着尸体,挑起一把细长小刀。
大胡子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管,雨声渐密,在屋檐下结成晶莹珠串,屋中二人各有专注,安静忙碌。
一刻钟后。
“呲——”
一阵水雾升起,浓重的酸味在屋里弥漫,沈幼漓把醋瓶放下,在炭盆上迈过几个来回,仵作。
“这就验完了?”
“验完了。”
她走出门,脱鞋抱膝坐在廊凳上,湿漉漉的脚踩住边缘,五根脚趾白得像这时节剥壳浸在水里的春笋。
大胡子还在低头干活。
等把眼前的尸首验完,瘦长的解刀“当啷——”落进铜盆里,肉屑和泥沙浑浊清水,他将沈幼漓写的验状,只扫一眼,花白眉毛松开,随即写下结状。
写完他也走了出来,无视细密雨丝,从莲花缸掬出一捧冷水洗干净手,在褡裢上擦干。
“照身上瘀痕、肺腑肿水,还有衣料来看,这人确实是死在水缸之中。”
“而且时常走街串巷。”沈幼漓发着呆也不忘回他的话。
“唉,你这门手艺真是不服不行啊,一个女娃娃,到底是怎么学来的?”老春头又心疼又可惜。
心疼什么女娃娃从前的要靠验尸讨生活,可惜的是这么好的本事就荒废了,他怎么学也不如她。
她答:“会点医术,尸体摸得多,自然就懂了。”
“谁会给一个女娃娃摸那么多的尸体啊。”
“我阿兄啊。”
老春头有名字,不过喊的人很少,大伙都叫他老春头。
沈幼漓流落瑜南时,就是老春头救了她,那时候问她有没有家人,她摇头。
后来才知道她还有一个哥哥,不过沈幼漓极少提及,老春头也不问。
说来二人相逢,也是老春头自己活不下去了。
他爹娘过世,他是奔着自杀出的门,却看到了昏迷的沈幼漓。
有一条人命要他搭救,老春头就不想死了。
为了救沈幼漓,老春头落下了病根,当时他穷啊,带她去医馆花完了所有的银子,吃炊饼都要掰下一半给沈幼漓,更攒不下银子给自己买药治病,两个人可怜到一处了。
幸而沈幼漓懂点医术,上山采药给他治病,可有些药材瑜南不长,只能在药堂里买,沈幼漓只好采药材拿去卖,可换回的殷勤刚好
沈幼漓没银子带他去医馆,只好扛着他上,往不要钱的寺庙去,那里常有善心坐诊的和尚,或许能舍些药材。
可寺中和尚也束手无策:“管用的药材到底还是要去药堂里买的,之后修养要精细,不可饥一顿饱一顿,一年半载不能干重活……”
沈幼漓沉默听着,点点头,背老春头下了山。
半途天降大雨。
老春头靠在她单薄瘦弱的肩头,二人宛如小舟飘摇在海浪之中,他期期艾艾地说:“这是老天爷可怜我,要我去给爹娘相聚了,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