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这样忙碌的人，为什么还要抽空教她念书？

&esp;&esp;婉瑛不解。

&esp;&esp;姬珩追问：“到底要不要？不要朕就……”

&esp;&esp;“要！”

&esp;&esp;像是生怕他收回成命，错失难得的读书机会，婉瑛的脑子还来不及想清，话就从嘴里脱口而出。

&esp;&esp;姬珩一愣，随即眉头舒展开来。

&esp;&esp;他笑起来就如冰山化冻，彻底冲散了眉眼间的冷意，有种说不出的俊朗。

&esp;&esp;走到桌前，他拿起毛笔，饱蘸浓墨，在摊开的雪白宣纸上写下两个字。

&esp;&esp;“读书要先学认字，过来看看。”

&esp;&esp;婉瑛走过去，垂首细看。

&esp;&esp;宣纸上龙飞凤舞，斗大的两个墨字，即使是不识字的自己，也看得出来这是手好字，筋骨俱全，力透纸背。

&esp;&esp;姬珩问她：“认得么？”

&esp;&esp;她摇摇头，不知怎么，有些难以启齿：“不认识。”

&esp;&esp;“这是你的名字。”

&esp;&esp;姬珩又提笔写了一遍，这回写得很慢，像是将一笔一画拆分开来给她看。

&esp;&esp;“婉——有美一人，清扬婉兮；瑛——瑛瑶其质，玉之光也。这都是很好的字，美丽而高贵，是与你很相衬的名字。”

&esp;&esp;婉瑛这辈子还未曾听过自己能与“美丽高贵”四字扯上关系，她既不美，也不贵，美玉的光辉与她无关，她只是块呆呆笨笨的石头而已。

&esp;&esp;她垂下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底铺下一层阴影，淡淡地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

&esp;&esp;这个名字是在她出嫁前，父亲为她所取，为了与萧绍荣的名字相配，也是她作为嫡女的证明，婉是家谱上的从字辈，瑛字不过是父亲随手选的一个，并无任何意义。

&esp;&esp;“是么？”姬珩挑眉，并未说什么，只问，“那你有别的小字么？”

&esp;&esp;小字这样文雅的东西，大家闺秀才会取，婉瑛只有个姨娘常唤的乳名，却不想说出来。经不住皇帝的再三逼问，只得无可奈何地答道：“妾身有个乳名……叫小九。”

&esp;&esp;“小九？”

&esp;&esp;姬珩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足足念了三四遍，才笑问她：“可有什么讲头？”

&esp;&esp;婉瑛摇头：“没有什么讲头，不过是妾身生于正月初九，乡下人家，贱名好养活，阿娘便取了这个名字，从小叫到大。”

&esp;&esp;“数九寒冬，飞雪漫天，是个好日子。”

&esp;&esp;姬珩点头，笑吟吟道：“算来也不远了，到时给你庆生。”

&esp;&esp;不待婉瑛反应，他又提笔蘸墨，贴着那先前写的“婉瑛”落笔，写下二字。

&esp;&esp;婉瑛横看来竖看去，依旧是不识的，只得抬头懵懂地看着他，等着他的解答。

&esp;&esp;这虚心好学的眼神，姬珩撑不住笑了，心里痒痒的，似羽毛拂过，清了清嗓，一本正经地教她：“朕表字照玉，上面写的便是这两个字，也有个乳名，叫阿照，不过叫的人少，你念来听听？”

&esp;&esp;念？

&esp;&esp;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婉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不是让自己照着念，而是让她以他的乳名称呼他。

&esp;&esp;不安感重新涌上心头，婉瑛这才惊觉，不知何时起，自己与皇帝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呼吸相闻的地步，他坐着，而她站在他身侧，躬身去看案上宣纸，两人只在咫尺之间，只要稍一转头，就能看见他那方淡色的薄唇，还有眼底那些阴暗的执着。

&esp;&esp;婉瑛恍然回神，惊得后退一步，语无伦次道：“不，不……陛下是天子，怎可直呼其名？”

&esp;&esp;“旁人不行，但你可以。”

&esp;&esp;姬珩看着她，眉目依然是笑着的，但语气强硬，已不容拒绝。

&esp;&esp;“小九，叫一声阿照，朕什么都依你。”

&esp;&esp;“……”

&esp;&esp;他叫她的乳名，竟叫得这般自然。

&esp;&esp;婉瑛涨红了脸，却是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esp;&esp;直到姬珩说：“叫声阿照，今夜不去你那儿睡了。”

&esp;&esp;“……阿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