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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2 / 2)

照出来的一片澄明,默默把那份羁绊两世的情思从头斩断。

时倾尘……

愿你我死生,再不相见……

时倾尘陡然睁开眼。

四下里鸦雀无声,他的心慌乱得很,他拢衣而起,快步走到隔壁,竹叶微曳,他立在门外,抬起的手久久凝滞。

风骤紧。

翩跹衣袖皱似白帆。

时倾尘眉心蹙了蹙,回首眺向拾仙殿的西北角,神色遽变。

岑阑的夜中,火光焚天,红尘飘渺,他踉跄着,推门而入。

人去榻空。

哪有她的半点影子。

他飞也似地奔着火光跑去,赶来阻拦的侍卫被他甩手几下,负伤倒地,人海汤汤,四散奔逃,独他,逆流而上,他的身影淹没在潮水般的夜色中,愈显孤寒。

上一世,他亏欠她良多。

他不能让她再出事。

绝不能。

大明宫。

李承赫近来辗转多梦,精神不济,全靠安神汤才能勉强睡上几个时辰,加之北疆动荡,战火频仍,他的脾气越发差了。

昨日,因为奉来的茶搁久了,凉了一二分,他登时大怒,当场便把人发落了,可怜张公公小心翼翼了半辈子,哪承望一把年岁,飞来横祸。

贴身伺候的宫人俱是缩手缩脚,谨小慎微,生怕不小心触怒天颜,丢了性命。

今夜,当值的人是奚谓。

他跪坐在地,脖子低得太久,这会儿有些僵了,他耐不住,扶手搭着脖颈,稍稍一转,便听“咔嚓”一声。

虽然极细,极轻,但在这阖宫岑寂的三更时分听来也是格外刺耳,奚谓当即不敢再动,他低头摆弄着袍角的祥云纹绣,心里有点乱,张公公死了,他忽而想起了另一个人,一个,他都快忘了的人。

他的发小,孜恩。

奚谓从前以为,一个人死,总是有缘由的,就像孜恩的死,是因为值夜的时候擅离职守,冲撞圣驾,虽然下场惨了些,却也的的确确犯了实打实的错,可是,张公公呢,他有什么错?他不过就是掐着时辰,照着规矩,奉了一盏茶。

陛下饮得迟了。

难道也要怪到别人身上吗?

说句心里话,奚谓从前不喜欢张公公。

张公公仗着上了年岁,常常倚老卖老,即便后来奚谓的品级在他之上,他也一直把奚谓当小屁孩看,总把一些快要烂掉的陈规旧俗挂在嘴上,动不动就拿这个在奚谓耳边聒噪。

太刻板了。

刻板到近乎迂腐。

可就是这么一个刻板的人,死于宫规。

奚谓鼻翼翕动了一下,他想哭,却哭不出来,他忽然意识到,在这里,死是不需要理由的,哪怕他的差事当得再好,也随时有可能像孜恩或是张公公那样。

惨死于帝王的一夕暴怒。

皇宫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帝王,便是最大的道理。

榻侧的针刺无骨花灯流转着莹莹潮澄。

奚谓仰起略显稚嫩的小脸。

他才十二岁,因为在李承赫身边侍候得久了,眼中也有了些深宫中人惯见的冷淡与漠然,孜恩死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伤心难过一辈子,可事实是,他现在已经快记不得孜恩死时的模样了,宫里的日子太快,快到容不得人往回看。

他只能向前走。

月色冷寂,高高矮矮的坟冢林立。

他不知,道路尽头等着自己的会是怎样一座坟冢,但他别无选择。

他只能向前走,不回头。

耳畔传来“噼里啪啦”的细碎动静,他出神,想着应该是火盆里烧炭的声响。

李承赫畏寒,雪还没落,寝殿已经拢上了火盆,主子怕冷,他们这些当奴婢的自然也得跟着,不然,若是让陛下发觉身体变差了,岂不是犯忌讳么。

奚谓年轻体热,夹棉的袍衫裹久了,手心都冒汗了,他摊开手,往衣裳上蹭了蹭,目光无意识地瞥见连珠帐上流淌的烂烂红影,不觉一愣,他抬眸,头顶悬着的花灯在炽热的气流中渐次模糊,映衬着槛窗外大片大片的猩红火舌。

奚谓直起身,僵硬的喉咙发出生涩的哑声,“走水了!拾仙殿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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