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秦湘喃喃道,也忍不住伸出了手,眼中水雾弥漫,面前的人已然模糊,待她再一眨眼,人影就在她面前碎成了万千流萤,微风一过,仿若南柯一梦。
秦湘揉了揉眼睛,兀自站了一会儿。半晌,才走过去,轻轻折了一束桃花枝,然后推开庭院正屋的大门。
屋内陈设一如往昔,秦湘进了里屋,一张黄木小案几靠着墙边摆放着,案几上方,挂了一副画像。
画像上画的是一个女子,面容姣好,紫衣翩然,亭亭玉立,这正是杜元霜的画像。
秦湘进来后就将案几上摆着的东西收拾了一番,又从角落里翻出了个陶瓷小瓶摆在了案几上,将带来的那束桃花枝浸在了里面养着。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靠坐在案几旁,将头枕在画像上,轻声道,“阿娘,我又来看你了,阿娘应该不会嫌弃阿湘烦罢?”顿了顿,又抬起头,看着画像,声音柔软,带上丝撒娇的意味,“今日无事,阿湘心中郁结,想来找阿娘说说话,阿娘就陪陪我吧。”
画像自然不会回应她,沉默半晌,秦湘又接着道:“阿娘不说话,我就当阿娘是答应了。”
“阿娘,厄运之门的封印开了,我见到了你小时候给我讲的长锦神君,长锦神君可厉害了,和你给我讲的一模一样,一人斩妖魔,封印厄运之门!”
“不过厄运之门里面的妖兽也很厉害,比当年那条蜈蚣精可厉害多了,爹爹也受伤了,看见他一身血污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怕爹爹像你一样离开我,”秦湘低下头,声音低落,“怪我不够强,保护不了你,也保护不了他,到头来还要一直靠你们保护……”
秦湘倚着墙壁,双臂抱住合拢的双膝,将头轻轻阖在膝盖上。说到此处,她脑海里浮现出那天秦叙的身影来,再慢上几秒,他就要命丧于死尸的利爪之下……
思及此,她不敢再深想,连忙晃了晃脑袋,要把这样的画面甩出脑子去。
可这哪里又由得了她,她越不想去想,这样的画面就越清楚地往脑子里钻,大抵是那画面太过相似,渐渐地,画面中秦叙的身影与脑海中杜元霜的身影重叠,然后转变过来,令她不由自主地,慢慢地想起了娘亲在世间的那最后一段日子……
那时候的秦湘不过是个七岁的孩童,腾岳之巅供奉长锦神君,从小在这样的环境渲染下,秦湘也不出意外的成为了长锦信徒的一员。秦叙是个粗人,不会讲故事,所以秦湘总是会缠着杜元霜给她讲宗卷上记载着的七百年前长锦救太掌门,斩妖魔,封印厄运之门的故事。
杜元霜性子温婉,又极宠秦湘,自然禁不住她的缠,于是每天夜里,秦湘躺在床榻上,杜元霜就在房里点亮一盏明灯,素手执了书卷,倚在她身旁,将她圈在怀里,再给她讲那书卷上记载的故事。
同样的故事讲了上百遍了,秦湘却总是听不够似的,她躺在杜元霜温暖的怀抱里,扬起脸,央求道:“阿娘再讲一遍,再讲一遍嘛,阿湘想听。”
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映照在墙上,杜元霜摸了摸秦湘的头发,眼里都是怜爱,笑道:“这个故事已经讲了一百九十八遍了,阿湘还没有听厌呀?”
“怎么会听厌,”说到此处,秦湘更是激动,从床上爬起来,目光明亮,眼里都是向往,“长锦神君如此厉害,阿湘以后也要成为一个这样厉害的人,然后惩恶扬善,保护阿娘,也保护爹爹,还要保护腾岳之巅的大家,阿娘你说好不好?”
“好,”杜元霜软软地应着她,然后又将她塞进了被子里,“但是今晚已经太晚了,故事要留着明天讲了,阿湘该睡觉了。”
秦湘爪子握着被子,眨眨眼:“可是阿湘还不困……”
“但是故事一次性讲完就没有期盼的心情了,而且阿湘不是要成为像长锦神君那样厉害的人吗?如果不睡觉的话,明天就没有精力练剑了,不努力练剑的话,你楚闵师兄就要超过你了,你还想不想要第一呀?”
“想,第一是我的,楚闵师兄打不过我的。”
“那就好好睡觉吧,阿娘明天再给你讲故事。”
“好。”
那时候秦湘的日子过得是真无忧无虑,疼爱她的爹娘,贵为掌门之女,灵根天赋极高,在一众门派弟子中年纪虽然最小,但一身功夫却是不差,同门师兄周楚闵宠着她,每次比试也乐意让着她。
在这样的环境下,秦湘自是养成了一副恃才而骄的性子,好胜心强,意气风发,自负倔强。
秦叙杜元霜一开始还说教她几回要戒骄戒躁,后来左右说不听,便也不说了,反正自己的女儿自己宠,她本身也厉害,骄傲点怎么了。
那时的秦湘风光无限,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件事,要了杜元霜的命,也许秦湘会一直是那个意气风发不避锋芒的天之骄女。
那一日,是双灵阁阁主的寿辰,秦叙携着妻女前去拜访祝寿。在回家途中经过一条街市,秦叙与杜元霜凑在脂粉铺中买胭脂唇彩,秦湘年纪小,觉得无趣,又坐不住,于是便一个人悄悄地猫着腰,从门口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