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漾微低着头,额前几缕遮住清隽眉眼,从书窈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鼻梁骨上的红痣,随说话上下起伏。
滚动的、凸起的喉结被书窈捂住,她有些凶巴巴地将掌心聚拢在一起,合握成拳:“都说了,是衣服碰瓷。不许笑。”
淤上在腰侧,书窈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示意他自己把衣服卷起来一点,
拿起旁边她脱下的外套,往裴书漾身上凑了凑:“借你挡挡。”没有明说的、被扯坏了的地方。
冷淡的海盐味混着淡淡的药味,萦在鼻息。
书窈捏着浸透了棕色药水的棉签,另只手扶在腹肌上撑着。
鼓起腮帮,吹了一下。
小心翼翼地贴上了那片因着时间积累已经变呈青黄色的可怖淤痕。
突兀的印在裴书漾劲瘦腰侧,偏白的肤色与他紧绷的下颌线。
突然想到,在他与裴书漾的关系中,她好像一直都处于被动接受好处的阶段。
生病和受伤时,裴书漾总是会躲着她。
以至于这么久了,她好像都没有完整地问过一句。
书窈吸了吸鼻子:“裴书书,你疼不疼啊”
细指在淤痕的边缘点了点,指尖有些颤。
之前在她的指使下的许许多多次,是不是也是这样,又或者比这还严重?
淤痕满身时,看一眼她就是雨痕降临,
所有不干净的、带着疼痛的痕迹都会被洗刷掉。
裴书漾喉结轻微滚动,捂住她纤巧的眼睫。飞快将卷起的衣服放下。
声音有些发涩:“别看,不疼。”
长刺般的睫毛覆下柔软的弧度。
不会争抢、不会哭闹的小孩向来没有糖吃。
书窈是他吃过最甜的一颗,即使会牙疼,也不舍得吐出。
唯一一次违背本性,
分明是想让书窈注意到的,可
当书窈真的注意到了,溢出的难过却让他有些无法呼吸。
她不懂,裴书漾为什么要自责。分明就是坏蛋尹智灿的错。
一个瞬间、某一个瞬间书窈忽然很想亲亲他。
棉签掉落在地上,将白色的地毯也变成药棕色。
握着裴书漾嶙峋腕骨,没抚开他的掌心,摸着黑,凭借记忆书窈起身爬坐在了他腿上。
刺啦——
桌子被挪动的声音混着玻璃水杯掉在地上的声音。
刺耳的声音毫无预兆在寂静的病房内炸开。
书窈迟缓睁眼,带着种差点就亲上的不满。
她将裴书漾覆在她眼睫上的掌心下拉,看向声源处。
是万俟濯。
可恶,差点忘了,病房不只有她和裴书漾。
还有两个喜欢发疯的炸弹。总是在关键时刻炸她一下。
呜呜,都怪裴书漾这该死的、难得流露的战损and脆弱版。
直接让她稀烂一团的自制力直接归零,
差点当着另外两个唇友谊对象和裴书漾接吻,让她面颊有些发烫。
窗边,万俟濯坐在轮椅上,苍白的面容嵌着双漂亮到过分的眼。
浓密眨动的眼睫润着水珠,滑落至精致的下巴。
水杯倒在轮椅下方的金属挡板,碎片和水渍一片狼藉。
旁边桌子上还倒着玻璃水杯。冰冷透明的液体顺着桌沿往下滴落。
在他盖着薄毯的的膝盖晕染出神色的水痕。
玻璃碎片划破苍白纤瘦的踝骨,透明的水混着鲜红的血液。
“姐姐”茫然的、不安的歉意。
唇色很淡此刻被紧紧抿着,扬起的指尖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白。
瓷白的颈子微微扬起一点,润着水色的玻璃眸径直看向书窈。
些许熟悉的画面逐渐涌上来。
病态的、脆弱的,眼神像是一根细细的钩子,不满的话被书窈吞了回去。
她和万俟濯的关系其实是有一段缓和的,只是时间太短,真相又过于残忍。
这段记忆很快就被她相忘于深处。
万俟濯失明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就喜欢用这种眼神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