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昶很平和:“难道湄湄会以为,我人上人的日子过惯了,就吃不了寻常百姓的饭?能吃上这些,已经很好,行军的时候,用的不过是粟米,口感还不如秫米,炒熟后晾晒成食砖,吃的时候,就烧点水掰下一块泡开,每人一块食砖,两块饼子,饼子也不是白面是杂面,甚至要掺着麸子皮,干的根本没法咽下,在边城守城时,因为粮草路线被成王切断,我还跟守城的将士吃了守山粮,用萝卜和糯米做的城墙砖,都不知放了几十年,满口墙皮和苔藓味儿。”
他顿了顿,笑的眉眼弯弯,神色越发温和:“而且这是你亲手做的,哪怕是毒药,我也觉得好吃。”
崔湄耳根一红,心头仿佛被一只猫爪轻轻地挠了一下。
“你是不是在故意撩拨我?”
萧昶茫然:“撩拨?我只是说话,就算撩拨?那我若是亲你抱你,算什么?而且湄湄,容我提醒你,我们还是夫妻呢,皇室宗亲倒是有和离一说,可我们的话,即便是丧偶,即便我们都死了,你也得跟我埋在一个棺椁里,享后世供奉,生生世世都不分离。”
崔湄有些毛骨悚然,谁让他用如此平静的语气,说什么生不同衿死同穴的事:“在世人眼中,我不是已经死了。”
萧昶望着她,黑沉沉的眼中满是控诉:“你在外这些年,听到皇后驾崩的消息了?”
崔湄无语。
今日逼迫的已经过了,再说下去,会不欢而散,萧昶垂下眼睫:“我知道湄湄对我不喜,可好不容易找到你,至少你见见孩子,泣奴很想你,这些年他一直跟我要母后,我却不知从何处去给他寻,宗室里头有些亲王世子,背地里说他是没娘的孩子,泣奴他,很可怜的。”
说到孩子,崔湄只有满心愧疚,囡囡是她的孩子,泣奴也是啊。
“我,我……”她却说不出口,回京城去看一看,回了那里真的还有机会再出来吗?虽然在遇见萧昶,重逢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已经无路可逃,但回京城,就像又变成那个笼中鸟。
“不带你回去,我带他来见你,好吗?你想住在岭南,就住在这,我不强迫你回京城。”
崔湄很惊讶,他居然这么好说话吗?这太奇怪了,根本就不像萧昶。
这么一顿简陋便饭,他居然吃的干干净净,崔湄知道自己整治膳食的水准,不过尔尔,也就是能弄熟,滋味不太讲究,青菜没油,虽然有肉,但猪肉臊腥,那些花椒大料价格昂贵,她不舍得买,都是用自己挖到的一些药材作祛腥之用,蒸出来味道着实说不上好,猪肉的油腻并未炼出去。
崔湄自己都不太喜欢自己做的饭菜。
“你,今晚要住在这吗?”
直到日头落下去,他都没提出要走。
“这,这太简陋了,你看我只有一个床,而且被子都是粗布的,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呢,是吧,你来岭南,就算没有单独行宫,太守也一定会让出最好的宅院供你住。”
萧昶并未是那种喜欢游山玩水,动不动就要巡幸江南,到了哪里哪里就大兴土木建行宫的皇帝,他对这种劳民伤财的行为深恶痛绝,但地方官员为了皇帝衣食住行的舒服,都会征用当地豪强最好的宅子。
她拼命找理由的样子,很可爱。
“湄湄,是想赶我走吗?你在这,公义他们是绝对不会在打扰我们,湄湄若不收留我,我大约只能深夜下山。”
“那,若我说,我不想你在这,你会听吗?”崔湄在试探。
萧昶默然片刻,挣扎着起身:“我说过不会让你困扰,也不会强迫你,说到的事,我会做到。”
因为右臂上着夹板,他起身都有些吃力,直到推开竹门,露出沉沉夜色,崔湄依旧没有出声阻止,她咬着嘴唇,就是不想留他,难道他的以退为进,她看不出来吗,她只是笨一些,不是傻。
这种手段,上辈子为
了讨好他争宠,又不是没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