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使团尚未至,百官已就位。
御道之东,文臣立于丹阶下;西侧则为将军重臣,皆着礼服,按品而立,袖中藏刀,面上皆笑。
殿门紧闭,只待圣驾临前一刻,方可开启。
今日是李珣登基后,首次以国主之姿设大宴迎异邦。也是昭京宫阙重开后的第一次军臣齐列。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这一场,不只是春宴。
巳时将至,宣平门处,号角三声,北庭使节入宫。
当先一骑,为北庭副使阿苏鲁,披白鹰披风,腰佩重弯刀,眉目俊朗,身后旗帜猎猎,赫然是北庭正纹——乌恒雪狼。
随行车队紧随而入,旌旗花纹皆非中原制式,黑底白纹,狼雕盘踞,正是北庭王子阿聿的使团。
车辇止于长街尽头,一道石桥高悬于含元殿前方,那是李珣亲令“迎宾桥”,象征昭朝与北庭“邦交并肩,共享太平”。
百官皆目视前方。
此时,一道温润稳重的身影自朝臣列后缓步而出。
是苍晏。
他身着宰相礼袍,眉目间沉静若常,脚步每一寸皆与钟磬节拍同律,他立于阶前,拱手而迎,目光所及,落在车驾之中那位尚未露面的王子座前。
“苍某,奉圣命迎北庭使节入宫。”
“请阿苏鲁副使、北庭王子殿下登殿。”
北庭车驾缓缓停在石桥尽头。
苍晏站于前阶之下,身后是昭朝百官列阵,天子尚未登殿,含元殿门紧闭。
春风拂面,旌旗猎猎,周围寂静得只剩鼓乐余音,阿苏鲁翻身下马,抱拳一礼,鹰目扫过人群,朗声道:“昭朝诸位大人,在下副使阿苏鲁,奉命护送北庭王子阿聿,入宫赴宴。”
他话音未落,便走至车前,抬手撩起车帘。
众人皆望向那一顶素黑雕纹的王辇,帘角微扬,一道修长身影自阴影中迈出。
他一袭银灰衣袍,外罩深墨色披风,胸前刺着北庭家徽,雪狼踏月,锋锐张扬。
那人眉眼极深,五官凌厉如雕,眼尾微挑,却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冷意。
他肤色偏冷,步履极稳,不快不慢,却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带着一点难言的压迫感。
明明不曾说话,偏偏气场压得人不敢抬头。
阿聿看着眼前此景,嘴角一挑:“沈姐姐,这皇宫,果然不一样。”
此时,含元殿尚未启扉,百官皆候于阶前,鼓乐未止,风压如山。
而在那道朱红金门之后,帷帐重重,灯火沉沉。殿后偏阁中,李珣独坐。
他未着常朝冕服,只披一件玄锦软袍,袖边织凤,内衬却是轻甲。
陶月正为他整理衣角,眉眼带笑:“皇上今日本是设宴,又何必如此……”
她语未尽,却被他抬手打断。
李珣目色沉沉,眸光落在玉案上的一卷帛书之上。
那是此前由苍晏亲笔写下的进言:“请北庭与瀚州入朝,为通市立盟,示天下以和。”
李珣垂眸看着那行隽秀字迹,过了许久,低低一笑。
他将那道进言轻轻放入火盆中,看着火舌舔起封印处,纸卷缓缓焚为灰烬。
“他说得对,”他轻声道,“这场春宴,的确该设。”
可接着,他眸光一敛,语气却冷了三分。
“不过他忘了,虎豹入京,从不是为了结亲。”
他起身,走至铜镜前,目光映着自己整肃如玉的面容,一字一顿:
“今日本就是一场狩猎。”
外头风声渐起,鼓声低沉。
李珣负手立于帷幕后方,淡声吩咐:“传朔方都尉入殿,命内卫在凤池与丹墀之间再设一队人马,不必列阵,只藏影于檐下。”
“再让殿左西偏门封闭,
只留东阶一路……到时,若有变,先斩车驾。”
侍从闻言一惊,却不敢多问,俯身疾退。
李珣静静站在帷幕后,眼中没有半点喜色。
他口中设的是“春宴迎宾”。
可他真正想做的,是将北庭王子与赤羽军主将,一并困在这座天子之殿中。
借宴设伏,借礼为刃,李珣,他谁也不信。
沈念之醒来时,天光已盛。
她在客房沐洗过后,刚着衣束发,门外便传来一阵轻响。
推门而出,便见一名穿府制服色襦裙的婢女立于廊下,见她现身,忙上前福身行礼:
“沈娘子醒了?长公主殿下有请。”
沈念之眉梢微挑,眼底神色沉了沉。
她此番回京并未现身,只以“故人”身份暂居长公主府,本就应循规蹈矩。如今主家开口,理当登门一见。
她点了点头,道:“带路吧。”
婢子领着她穿过回廊入内苑,一路未多话,只脚步平稳。
不多时,入了偏殿。
殿中设香案水榻,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