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整齐,皆在为本月的选秀筹备。可即便如此,从礼部内册到宫人试容,再到玉璧台前那一道道敛眉垂手的女儿身,终究仍落在陆景姝一人之上。
她坐在主位,头冠半卸,毫无兴趣,目光不远不近地掠过下方候选的秀女们。
红纱薄帘晃动,像极了她此刻的眼皮,沉、却不能闭。
左右嬷嬷低声道:“
贵妃娘娘,今日已是第三批人了,要不……歇息片刻再看?”
陆景姝淡淡摇头,凤眼未抬,只挥了挥手:“陛下要我为他操持后宫事宜,我怎敢怠慢。”
话落,她抬眼扫去,视线在下一排人的身上掠过,忽然在其中一个女子面上顿住。
那女子肤白而清秀,身量窈窕,眉眼不算出众,却不知为何,那鼻梁与下颌的弧度、那垂睫不语的神情,忽然撞入她的眼中。
她的目光凝住,像是被哪根旧线一扯,心中骤然起了动静。
“你,上前来。”她开口。
那女子显然未料会被点名,怔了一瞬,才低头上前,行礼,声音不高:“民女陶月。”
陆景姝起身走下玉阶,缓缓近前,看着她的脸,在那张清秀而柔顺的脸上,看见了一抹隔着千山万水的轮廓。
沈念之。
她心头忽地一跳,神情未变,只轻声道:“陶月……不,今日起,你的名字叫阿织。”
陶月愣住,张了张嘴,未敢多问,只低头应了一声:“是。”
陆景姝收回目光,随手一指:“就她们几人罢。”她说得随意。
正要转身,又顿住脚步,侧头吩咐道:“你留下。”
陶月屏息凝神地站好,殿中人退下,只余她与陆景姝相对,宫人远远拉上了帘,烛火静燃。
陆景姝走近,低声问道:“你父亲是何官?”
“民女父亲,是扬州府下县令,陶朝简。”
“嗯。”陆景姝点头,像是心中已有算计。
她抬手捻起陶月一缕鬓发,眼神却不看她,淡声道:“你长得,像个旧人。”
她声音温柔,却叫人背后发冷。
“这像……不知是你的福,还是你的祸。”
陶月睫毛轻颤,不敢作声。
陆景姝却微微一笑:“你想不想往上爬?若你想,我推你一把,可好?”
“我想用这一份江山,当聘……
紫宸殿深处,金炉焚香,紫檀雕花的寝帐之外一片静谧。
李珣倚坐在榻上,身披玄色织金常服,领口半敞,指间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枚羊脂玉扣。他眼眸低垂,神色温淡。
榻下,一名才人着薄妆静静跪坐在他侧,替他奉着茶,一言不发。
帘外内侍低声通禀:“回陛下,李珩如今仍滞留瀚州雁回城。属下查明,他现下暂居拓安大将军旧部的别院,与沈家二女沈忆秋同住,已定婚期。”
李珣将玉扣“啪”地一声扣在漆案上,面上仍无表情,只冷冷道:“雁回城,是赫连哲图的地界,这老匹夫,早看他不顺眼了。”
“陛下,赫连家族世代驻守瀚州,对西北一带有绝对的兵权。虽名列都护府辖下,实则早已半自成一统,朝廷难以伸手。”
“自治……”李珣嗤笑一声,笑意极淡,“自李珩落到那处,便装起了缩头乌龟。朕本不欲理他,可他偏要挑在我最不愿碰的地方窝着,你说他是藏了什么心思?”
他略一思忖,随手将案上一份折子推至一旁,转头对侍立在下的内臣缓声道:“从下月起,雁回城的赋税翻一倍,凡关涉雁北粮草、商运、马匹调拨,一律紧扣批文。”
那声音里未有半点波澜,却冷得叫人背脊生寒。
“若赫连哲图真愿为他遮风挡雨,也得掂掂手里那点军粮,撑不撑得起这份情义。”
才人低眉顺手替他捻好衣襟,悄声问:“陛下……这般动静,不会太过?”
“太过?”李珣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他倒是会挑时候,先是沈念之退婚,如今又搅得都护府上下为他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