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渊抬起头,发间是厚重的雪渍,眉目被风刮得发红,脖颈出划开一道细长的血口。他撑起身子,双臂一震,将沈念之从雪堆中缓缓护起。
沈念之此时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气息也有些微乱。但她睁着眼睛,瞪着顾行渊,似乎还在震惊于刚才那一刹那的决绝。
“你疯了么……?”
顾行渊没有一丝怨言,只是看着她的眼睛。
“沈念之……你活着,我才算活着。”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雪中被压久的钝痛,却仍旧稳如磐石。
沈念之喉头一哽,什么也说不出口。
霜杏冲上来,一边落泪一边帮着将二人拉出雪堆,手忙脚乱。
“小姐……你们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刚才那山,整面塌下来……马都被吓跑了,我费了九牛二虎才带回来!”
沈念之却一把抓住顾行渊的胳膊,将他翻过来查看后背,看到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时,面色终于变了。
“顾行渊……”
她声音极轻,却带着极强的震颤。
顾行渊却只轻描淡写道:“皮外伤。”
“你……你差点死了!”
“但你活着。”
他低声说。
沈念之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低哑却清醒:“顾行渊,这次又轮到我欠你了。”
他没笑,只道:“正好,可以有胁迫你做事的由头了。”
她轻哼一声,却没再打趣,仰头望着依旧阴霾的天色:“这雪……崩得太急了。”
“再晚一步,就不是滑落,是埋骨。”他沉声道。
风吹起她的披风,她看着他,眼里终于多了一丝不再开玩笑的认真。
顾行渊背上的血渍已经染透了外袍,最初还能自己站起身,此刻却只觉肩膀愈发沉重,周身热意退尽,寒意像冰蛇一样沿着脊骨往上爬,连视野都微微模糊了。
他蹙眉,却仍拽紧了缰绳,道:“我来牵马——”
话未说完,沈念之已绕到他身边,和霜杏一起执意将他扶上马背。
顾行渊低声喝道:“别动,我还能走。”
“你走什么?”沈念之瞪了他一眼,语气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你现在再摔一跤,我们全得陪着你埋在这儿。”
顾行渊唇线紧绷,想再说什么。
沈念之却一手拽住缰绳,眼神清亮沉静,带着一贯的那股张扬:“你不是说,我活着你才算活着?”她嗤笑了一声,声音低哑,“现在我要仰仗你活着撑到瀚州,你要是倒了,我上哪再找一个顾行渊?”
“别废话,坐稳。”
顾行渊终是没再反驳,只是静静看着她,那眼神里仿佛翻涌了什么,又迅速被他压了下去。
他不再出声,任由她牵着缰绳,一步一步下山。
那女子身形纤细,紧紧裹着披风,头发还带着些凌乱,却站得笔直,步伐坚定。
风还在刮,不知尽头,可顾行渊坐在马上,看着她行走在前的背影,竟忽然感到一种久违的踏实。
走了许久,山林尽头隐约现出几缕炊烟,夹杂着烧柴的气味和土狗的吠声。霜杏眼睛一亮,指着前方道:“小姐,看,是人家!”
顾行渊此刻已几乎快撑不住,唇色苍白,沈念之不容分说地将马领至门前,一手扶住他,另一手上前叩门。
不多时,一个身形壮实、满脸胡须的中年猎户推门而出,看见他们三人时一愣,又看见顾行渊满身伤痕,忙将人迎进屋里。
“受伤了?先进来再说!”
屋内炭火正旺,一股温热扑面而来。
猎户的妻子是个朴素温和的中年妇人,见他们冻得发青,立刻端来热水和干衣服,又摆出自家熬的野菜粥和热汤。
沈念之将顾行渊安置在炕边,自己站在旁边,眼神警觉,看着周围布置。
猎户打量他们几眼,道:“
两位是往北走的吧?这几日山上雪急,我们村后头的那条道前天才塌过一回,你们这时候来,怕是也吃了不少苦。”
沈念之装作胆小地开口:“我们夫妻原是去投亲,结果半路遇上雪崩,只能,我夫君为了护我受了伤,还要感谢你们肯收留。”
顾行渊微微侧头:“夫君?”
是吧,夫君?
话音刚出,被沈念之一记刀子眼瞪了回来,他只好闭上嘴巴。
猎户呵呵笑了一声:“小娘子说笑了,你们遇到困难,我们能帮衬一手,也是应该的,这往北的路咱走得多,你男人伤若好,我送你们一程。”
沈念之点了点头,语气温婉:“多谢大哥。”
猎户摆摆手:“一饭之恩而已,说什么谢。”
夜渐深,屋外的雪又落了些,猎户一家在旁炕头烤着火,说着附近山里最近的狼踪与巡骑动静,还说有几拨打着征粮旗号的人来回巡过。
沈念之听得心中微凝,但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