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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1 / 2)

一张雕着海棠暗纹的卧榻上,沈念之懒懒斜倚,指尖卷着一缕乌发,百无聊赖地绕了两圈,又随手放开。她站起身,拨了拨窗边风铃,听风声拂过铃舌,叮叮几响,却终归寂寥。

案几上摊着一本话本,她翻了两页,便觉得腻了,眉头轻蹙,将其掷在一旁。

屋中静极,连一点人影都没有,仿佛连回音也不愿回应她的存在。

她身着一袭淡青襦裙,光着脚踩在竹席上,走至桌前,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只瓷白药瓶。瓶底刻着“玉门”,正是苍晏所赠。

这药倒是好用,她的旧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那人自与顾行渊一道查案离去,已数日未见,竟连封短笺也未送来一封。

沈念之默了会儿,指腹摩挲着药瓶口沿,忽然“啧”了一声,将瓶子搁回原位。

这几日,她连酒都懒得沾,手指早痒得发紧。

她眼角一撇,看向院中石榴树。树下落英稀疏,枝头的果子半红未熟,风一吹,枝叶轻摇,倒也腻味得很。

“真是——闷死了。”她低低咕哝。

片刻后,她唤人将院中收拾一番,搭了投壶架,又换上一身轻便短襦,束了个利落的高髻,从柜中取出几支雕花箭矢,打算借投壶解闷。

沈念之走出屋,眼神扫过几只铜壶,忽然唤了一声:“你,过来。”

婢女春桃心头一紧,躬身应道。

“把这壶拿着,举高——举过头顶。”

春桃脸色一白,犹豫了瞬,还是听命而行,跪坐在软垫上,将铜壶高高举起。

沈念之抬手,眼神并未真正看壶,反倒似是在射什么心中烦意。

“咣——”

箭失偏了,铜壶边沿一震,险些砸中春桃额头。

她吓得身子猛地往旁侧一歪。

“你躲什么?”沈念之收手,语气凉薄。

春桃忙跪下磕头,声音发颤:“小姐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沈念之眉尖一拧,不悦道:“怕我砸着你?那便别在眼前碍事,滚到外头站着。”

春桃战战兢兢地退到廊下,刚走出两步,便有个小丫鬟迎上来,满脸担忧地低声问:“你没事吧?是不是又惹小姐不高兴了?”

春桃摇了摇头,神色郁郁:“倒也没罚,只是……让我滚远点。”

两人并肩坐在花架下角落,声音低低地咕哝着,不觉越说越多。

“其实咱们小姐也不算真坏,就是脾气差了点,说话不好听罢了。”

“这倒是,时不时还赏东西。我记得那次流萤姐姐……”

“对!”一旁正剪枝的流萤抬起头,轻声插话,“半年前我娘病得厉害,家里缺银子。偏那日我失了手,把小姐的耳坠磕了个小口子。”

“小姐当场一句重话都没说,回头叫霜杏拿了戒尺打了我几下。”她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可当天夜里,她赏了我一支赤金双燕簪。我当了簪子,请了大夫,娘的病也就慢慢好了。”

几人听得静了,面上浮出些许复杂之色。

“她心是硬了些……可到底不坏。”春桃轻声补了一句。

正说着,远处忽传来一阵脚步声,掌事嬷嬷拎着帕子走近,面色冷肃。众人见状,立刻收声,彼此使了个眼色,迅速作鸟兽散。

沈念之投完一轮壶,兴致愈发淡了。

她将手中箭支随意一扔,落地有声。望了眼晴碧如洗的天,轻声哂道:“这天好得过分,留在府里倒像是暴殄天物。”

说话间,她踱步回廊,脚步轻缓,转头朝屋内唤了一声:“霜杏。”

“在。”霜杏忙应声而至。

“替我更衣。”沈念之微仰头,踮起脚尖折下一枝枝头残香的桂花,随手簪入鬓边,笑意清浅,语调慵懒:“今儿我去趟平昌坊,那群叫人听曲作陪的伎子们,也不知还有几个记得我。”

霜杏替她更衣,不敢多言。沈念之随手翻了翻首饰匣,挑了枚碧金钗簪上,随口又道:“叫鹊羽来。”

“是。”

不多时,一名玄衣少年快步入内,剑眉冷目,神色沉静。

沈念之懒懒倚在美人榻边,将手中一张帖子甩了过去,纸角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落在少年掌中。

她眉梢一挑,声音清凉淡漠:“替我跑一趟,把这张帖子送去平昌坊,交给陈妈妈,说我今日要去。”

“是。”鹊羽接令而去,身影干脆利落。

黄昏时分,平昌坊内灯火初上,酒旗翻飞,笙歌入夜。街巷里香雾缭绕,檀板声声,花楼朱门前早已车马盈门、人声鼎沸。

沈念之坐在一顶绘的十分精致的马车中,一路行驶至坊口。马车帘被霜杏一掀,一只镶玉绣花履轻轻点在青石台阶上。

霞色薄纱裙曳地而出,裙摆拂过石阶灯影,未施粉黛,却唇间胭脂若桃,艳而不俗。

她眉目清冷,姿态张扬,走过人群时,连空气都为之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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