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贤下士,她开口是全了许劭和李旻颜面。她不提,李旻也要牵线搭桥。
“劭便大胆评一评青州牧。”许劭捋着短胡,口中也十分客气,“青州牧少年俊才,天下闻名,劭点评青州牧,倒是借了州牧之名为劭扬名。”
许劭性格刚直,偶尔还会因为评价不好听而得罪权贵。
从许劭得以安然终老、未在半途遭人杀害来看,他在品评人物时显然也懂得把握分寸,深知轻重。就算心中评价不高,也不会给出骂语。
席间叮当作响的觥筹交错之声不知不觉间沉寂下来,众人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许劭已到场多时,然而无论何人上前寒暄,皆未能从他口中得到一句评语。他只是端坐于桌案之后,默然不语。
对他们不假辞色,青州牧来了之后就热情了。不少人心中酸唧唧嘀咕。
陈昭坦然任由许劭打量。她的事迹也不用告知许劭,能让天下人知道的事情天下人人皆知,那些不能让他们知道的事情许劭要是知道她毒死了灵帝,评价估计就剩下一个词。
乱臣贼子。
良久,许劭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
“置之死地而后生,乱世奇英。”
陈昭回味了两遍,笑着对许劭举起酒樽:“昭敬子将一杯。”
二人相视一笑,把樽中酒水一饮而尽。
众人看看陈昭,又望望许劭,心中暗自揣摩这句评语。
置之死地而后生,乱世奇英。
乱世奇英好解,乱世中的英杰。这个年纪能当上一州之牧,用不着许劭说所有人也都知道陈昭是少年英杰。
可这句置之死地而后生何解?
宴会过半,陈昭先行告辞,她是主宾,按照礼数主宾先行告辞,其他宾客随后才能依次离开。
正堂内的宾客皆是家世显赫或声名远扬的俊才,而那些出身寻常、尚未崭露头角的士子,则被安排在侧堂或庭院中就座。
郭嘉跪坐在案后,气定神闲饮酒,案上鹿肉丝毫未动,酒壶已经空了大半。又是两杯温酒下肚,自己桌案上的酒壶空了,郭嘉偷摸摸扫视一眼左右,胳膊搭上了右侧士人的肩膀。
“兄台方才所言在下深以为然”郭嘉三两句便搭上了话,十分自来熟拎起他桌上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樽酒。
酒水入喉,郭嘉惬意眯眯眼睛,对耳边那人的抱怨声左耳进右耳出,一心只放在酒水上。
正巧正堂内又传来一阵丝竹声,郭嘉右侧的这位兄台抻长了脖子往正堂方向看,满眼都是遮掩不住的艳羡。
“有个好出身果然重要。若我亦是门阀世家子弟,今日便可登堂入室,得许子将一评。或许还能得青州牧青睐,从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郭嘉又将酒樽中酒水一饮而尽,侧头道:“许子将品评人物,向来以才学为重,不问出身;青州牧选贤任能,亦不拘家世门第。兄台若真有经世之才,何不前往投效?他日功成名就,自当指日可待。”
这个还没有注意到自己案上酒壶已经不知不觉间空空如也的士子依然在长吁短叹。
“谈何容易?世家子弟门第显赫,家学渊源,自幼耳濡目染,学问见识远胜于我辈寒门。我等如何能与他们比肩?”
郭嘉仰头饮尽杯中残酒,长吁一口,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呛得那位倒霉兄台掩面轻咳。
“兄台,世家子弟虽轻视我等,然我等切不可自轻自贱。若无真才实学,纵时机降临,亦难把握。不如趁此时机未至,潜心修习,打磨己身。等待时机,一鸣惊人。”
一滴酒都没喝到的士人还想再反驳,周围忽然喧闹了起来。
“青州牧。”“拜见州牧。”
他顺着声音看向厅门,一道身着深红州牧官服的女子站在门前,腰间紫色佩绶随风飘动,未带进贤冠,只用青玉发簪固定发鬓。
“青、青州牧”他磕磕绊绊小声惊呼,眼睁睁看着他念叨了一下午的贵人走到他身边,对着他身侧那个酒鬼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