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度只觉鼻头一凉,似被蜻蜓点水。
他立刻看向镜子。
只见鼻子被添了一抹雪白,正是刚才包汤圆用的面粉。这个形象并不滑稽,反倒叫他多了鲜活人气。
门旁,凉雾轻笑出声。
“古有掷果潘安,今夜我只留一道面粉为你的鼻尖添色,纪念我用心创造一套武功揭开了你的真容。请你允许我效仿古人。”
后半句就不说了。
对方不允许也迟了,她想做就做了。
柳不度没有被冒犯,只是遗憾迟了一步,未能实现对称美。
所谓对称美,当然是指给凉雾的鼻子上添一笔墨色,但这人窜逃得有点远。
“你这样就走了?”
柳不度不提鼻尖一抹白,丝滑地转移话题。
“谢晓峰能化名阿吉,你不好奇我有没有另一个姓名?”
凉雾开门欲走的动作停下了。
她肯定好奇。当一个人易容行事,真脸必然也对应真名。
“确实,这事是要问一问。”
凉雾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将来去你家看画,我得事先了解一下你家到底是哪家,避免一脚踩坑里。”
凉雾:“所以,你愿意说吗?”
“事已至此,不必隐瞒。”
柳不度绕过书桌,其上有一方砚台,残留着刚才作画时研磨出的墨汁。
“以你之能,定能猜到正确答案。”
他一边说一边信步来到门边,停在了凉雾身前。
柳不度:“给你一个提示,关于我的真名,谜底一直都写在谜面上。”
凉雾琢磨起这句话。
换言之,这人的真名与“柳不度”这个假名有极大的关联。
另外,从丘陵书肆的取名来自古诗《白云谣》,可见其遵循一定的取名风格。
古诗、白云、柳、不度……
一道灵光闪过。
那个江湖人都知道的名字,一直被藏在一首耳熟能详的古诗里。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2
凉雾错愕地睁大眼睛。
下一刻,来不及报出对方的名字,顿觉自己鼻尖一凉。
她的鼻子也被飞速刮了一下。
只见对方施施然地放下手,指尖沾了黑色的墨。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的鼻尖必然被添了一抹黑色。
“叶、孤、城。”
凉雾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对方的真名,“你真是好样的。”
叶孤城:“请允许我以一抹黑为你的鼻尖增加色彩,恭喜你猜对了我的真名。”
凉雾闻言,这话不能更耳熟了,她刚刚说过类似的。
叶孤城笑了,笑容格外真实。
他说:“礼尚往来,不用客气。”
又一个元宵节过去了。
正月十六,太阳照常升起。
昨夜豆沙汤圆的甜味气息似乎还残留在客栈里,但天还没亮就已人去楼空。
飞天镖局检查了镖货,确认无误就立刻开拔西行。
凉雾送左霓裳到路口,私下委托她送一封信。
与镖队目的地在同一方向,送到天山脚下的「丰收养猪场」,交给简场主。
聚散匆匆。
凉雾望着镖队渐行渐远,完全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下次再见也不知何日。
也不能确定时隔两三年,阿吉是不是在养猪场做着收粪生意。
行走江湖,不确定是常态。
多是遇到只有一面之缘的过客。
即便是曾经共度生死难关的同伴,往往也只能同行一段路,一次别离就变为相隔万里的故人。
叶孤城慢一步走出客栈,虚掩大门,踱步到路口。
“早安。走吧,去跳井。”
凉雾听到背后传来与众不同的问候语。
脑内冒一句‘大清早的,哪个不正常的搞事?’
‘嘿!你猜怎么着。跳井的竟是我自己。不愧是我,不走寻常路。’
凉雾的自问自答双标小剧场在脑中一闪而逝。
犹记当年初至星宿海,她贴满沉着冷静的标签,根本看不出乐子人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