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附和着,倒上了酒要再敬,被傅行州伸手按了下来:“阎大人旧伤未愈,不宜多饮酒。你要敬,自罚三碗好了。”
天山白酒性极烈,饶是廖献兴这样能喝的,三碗下肚也大起舌头来,一张脸酡红着。贺容把他拉回营帐,众人也跟着散了。
傅行州取了一件更厚的大氅给阎止裹上,把他扶上马,自己紧跟着翻上去,提起缰绳一拉,像箭一般疾驰而出。
“走了!”他道,“再晚就要下雪了,路太滑。”
阎止被裹得密实,动弹不得,他从厚重的氅衣里好不容易挣扎出一个脑袋,问道:“去哪儿啊?”
天色过了正午就暗下来,北风也跟着停了,空气越来越冷,像是要冻住一样。
两人纵马向西而去,一路向山上去。这骏马极有灵性,在山间小路上行走如履平地,迅捷而过。
阎止半张脸都被遮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眼睛在外面。此时已行至半山腰,一座宅子隐隐现于竹间。
骏马慢下蹄子,仰头得意地嘶鸣一声,踏了两步停住了。
傅行州翻身下马,又拉着阎止下来,回身拍了拍马屁股:“好,今天晚上给你加最新鲜的草吃。”
阎止问:“ 这是什么地方?”
傅行州揽着他走进门去,娓娓道:“这是我母亲的嫁妆,留给我的。这儿风景极佳,后院还有温泉,最适合休养。之前我找人修葺了一下,原想着回了京就带你来这里住,可惜事情太多,从这儿去刑部太遥远,更不方便,只好等到这时候才来。”
阎止向四处望去,这院子修饰得精致小巧,各处都藏着造园者的巧思。回廊与池塘间移步换景,池中温水倒映着亭台如梦。一条锦鲤穿画而过,红白相间的长尾巴在碧水中飘荡游洒,再一转身隐入怪石间,倏忽不见了。
他看得入迷,不知自己眼中灿然生光:“冬日还有这样好的景色,早知如此,每天早起些也住过来。”
傅行州捏了捏他的手,两人绕过另一重门,正屋外一左一右地栽着两棵玉兰树,虽在严冬,玉兰树上隐隐的冒出了小花苞。
春日里花开盛景,玉兰如雪,堆云似的叠在乌黑地房檐间。淡雅的香气同春日里的芬芳一起,轻捷地萦绕在这一方小院里,像温柔落下的光芒一样,折射出纷繁久远的回忆。有孩子从这雪一样白的花间笑着跑进来,手里擎着哥哥刚打下的兔子,向廊下正在看书的母亲跑去。
阎止转到他身前,两人很近,眼里映着对方的影子。他问:“在想什么?”
傅行州看着他,眼底思绪深深,却一滑而过,并不分明。他说:“院子里的玉兰是白色的,春天的时候开得最好,树梢上像堆满了雪一样。我们留到春天再走。”
阎止笑起来,垫起脚尖,仰头拥吻住了他。
帷幔低垂,屋里的灯暗暗的。地龙烧得很暖和,带着潮热的湿意。
阎止一头长发散在床上,额头抵着枕,侧过脸来眼角挂着嫣红,又带着一点泪水,低声说了句什么。
傅行州听着他的呢喃,又侧过脸咬在他的后颈上研磨。阎止最怕他这样,将呼吸掩在枕上,缩起身子要去躲。
傅行州不给他机会,俯身压了下去,一下将他卸了力气。阎止消瘦的肩胛骨不自觉的弓起来,一双泪眼埋在臂弯里,又被扳着脸转了过来,温热的亲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在热意与迷蒙间,阎止睁开眼睛。屋外的风雪呼啸起来,裹挟着茫茫未知的争斗与杀戮,但一切又都轻薄地化开,融在后心像火一样烈的热潮中,从他眼前散开。
阎止喘过一口气,他仰起头,竭力地说:“行州。”
傅行州咬住他的嘴唇,将两人一起拖入黑色的深梦。
次日一早果然下了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大片,带着屋里四处都暗暗的。
过了正午,雪光透过帷幔照进来,阎止伸手去挡光,挣扎了两下自己便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