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犹豫,而是克制。
想到此处,苏云浮忽然觉得心口有些烦闷,握住宋雨若的手轻声说:“阿若,我答应和你回竺州重振家业,如今却不得不暂避易山,自食其言……这样真的好吗?”
宋雨若反握过来,掌心泛着温热:“你啊,我一直想要的都是和你一起,现在不是正如我所愿?况且……谁说我不回竺州了?我可没忘了你的承诺,等一切结束,你迟早要当我们宋家的上门女婿,别想反悔!”
苏云浮心上稍感宽慰,叹道:“嗯,希望这一切……早些尘埃落定……”
几天后。
锻造坊内灵气翻涌,锻炉的热浪滚滚生疼,映得周围的金戈铁甲都泛出红光。
陆明霜神色震惊,瞳孔张得极大,映出了一抹罕见的暖色。
“你是说……”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易无疆,“蚀心……是你造的?”
“嗯……”易无疆指尖轻轻拂过蚀心的剑身,深幽的眸色在冷冽的剑上微微一滞。
剑锋传来异常熟悉的韵律,与他自身的气息隐约交汇,密切相合。
易无疆的指尖停在剑脊,目光微顿,若有所思道:“铸剑的材料……倘若我没看错,不……我可以肯定,是我的肋骨!”
陆明霜猛然一震,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她死死盯着蚀心,一时间脑海里涌出无数个疑问。
易无疆造了蚀心剑,他自己却不记得?
这把剑一直在他眼前,可他却直到现在才认出来?
甚至,他说他用妖骨铸剑,可他连自己肋骨少了一根都不知道?
一连串的疑问把她搅得语塞,视线不断摇摆在蚀心和易无疆之间,试图找到更合理的解释。
易无疆神色淡淡,细看却有些强作镇定:“事实就是如此,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用我的妖骨亲自为你铸剑,天底下仅此一把,所向披靡,你不该感到荣幸吗?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蚀心当然是一把好剑……但问题不在于此!
陆明霜满脸疑问,愣愣地问出了最不解的问题:“……你又不是第一天见蚀心,你连自己的肋骨都不认识吗?”
易无疆瞥了她一眼,理所当然道:“你会吃饱了撑的记得每根骨头长什么样子吗?”
陆明霜:“我知道啊……”不就是内视一眼的事吗?
易无疆:“……”
“哦,忘了你是人……”易无疆语气平静得近乎敷衍,“我就不一样了。肋骨这种东西,过几年就长一根,多得数不清,我怎么可能每根都认识?”
易无疆的原身是灵蛇,活了快两千岁的一条蛇。
拥有数不清的肋骨,丢了一根也无所谓……以一条蛇来说,似乎没毛病。
陆明霜一时无言。
“不过……”易无疆放下蚀心,另一只手贴近自己的胸口,神色陡然深沉起来。
妖力流动,神念探入身体深处,细细感知着每一寸骨骼,他的眉头蹙起,缓缓开口:“我之前虽未留心,可如今内视自身……现在的我,并没有缺少任何一根蛇骨。”
陆明霜惊讶地眨眼,一时有些无法理解这句话。
易无疆沉默片刻,指尖无声地敲了敲蚀心,某种猜想逐渐清晰——
“还记得那些古怪的梦吗?如果你我真是从过去某一世重生而来,为什么这把剑不能呢?”
剑身上的寒光倒映在他瞳中,仿佛照出一条早已被时间封尘的道路。他不记得曾经铸过这柄剑,不记得曾经舍出过妖骨,甚至他现在的妖骨仍然完整无缺。
但记忆会被掩埋,剑却不会说谎。他们之间的纠葛,要追溯到更远的过去。
“蚀心的确出自我之手,但……并非在这一世。”易无疆抬头看着陆明霜,目光幽深复杂。
如果是今日的他们,他自会毫不犹豫地献出妖骨,为陆明霜铸剑。可是这把剑铸造当初,他们的关系似乎更为复杂。他为陆明霜献上一把举世无双的剑,却并不全心信任她。
证据就是……剑上遗留的禁制,虽然大部分已被岁月磨去,但还是被易无疆发现了蛛丝马迹,感知到其中的深意。
给剑的主人无边锋锐,却无法用这把剑对抗他。那是他留的后手,所以至今仍能与蚀心共感。
如果这剑真的来自久远的过去,那他们曾经到底是什么关系?是盟友?是敌人?还是更复杂的牵绊?
为什么要亲手为陆明霜铸剑,却又不完全信任她?
他们至今所知的一切,似乎只是冰山一角。
易无疆抿唇,喉间微涩:“这剑还有改造的余地,我可以——”
话未说完,他感到感到空气中细微的灵气旋涡,急忙抬眼:“你——”
……陆明霜拿起了剑。
灵火映照在剑身,水火交织,映得陆明霜的眼瞳微微失神。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剑脊,心神恍惚间,一股陌生却熟悉的悸动从神魂深处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