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艘雕梁画柱的画舫自江上横冲直撞地闯进港口,拦在了航道中央。
画舫的船体用紫檀雕刻,金丝镶边,楼阁重叠,飞檐翘角间挂着精美的琉璃灯盏,丝绸帷幔随风扬起,船头彩幡招招,在大大小小的客船、商船、渔船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是?”陆明霜目光微微一沉,“这样的船怎么看都不可能远航。”
“确实。”易无疆眼中闪过一丝兴味,“那副娇贵样子,恐怕连近海风浪都经不起。大概是一艘花船。”
花船是将青楼移到船上,平素停泊在江面,迎来送往,宴饮欢游。这般装饰华丽、船体庞大的画舫,在平静的江面都无法航行太远,如今却冲进了海港。
事出反常,二人皆提起了戒心,暗中做出防御之姿。
港口早已一片混乱,乘客们发现不对,纷纷探头张望,低声议论。而船工们则急的满头大汗,不停吆喝呼喊,移动船只避免冲撞。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高喊:“是修士!”
“真的!是仙盟的监察使!”
“仙盟派人来了,不会有事!大家稍安勿躁!”
陆明霜眸光一凛,便见一群戒备森严的修士自天边飞来,转眼将画舫团团围住。
领头之人大喝:“你已无路可逃,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说话间剑影交错,灵力波动在空气中震荡,其余船只上凡人生怕被波及,慌张地俯下身。
陆明霜发现修士并非冲他二人而来,拉住仍兴致勃勃观望的易无疆,也低下身去,透过船舷静静观望。
修士们片刻间便平息了冲突,不多时,从画舫中押出一人。
那是个被五花大绑的少年,身上原本华贵的锦衣已经被血染透,鬓发凌乱,看不到面容,他的手腕和脚踝都缠着封锁灵力的锁链。
锁链沉重,少年艰难地拖着前行,被身后修士嫌慢踢了一脚,不慎扑倒在甲板上,却仍倔强地试图抬起下巴。
与此同时,画舫的客人和优伶也分别被集中在不同房间,逐个接受仙盟问询。
随着事态平息,港口和岸上逐渐聚集起围观看客,议论顺着海风传进陆明霜耳中:
“听说这少年是男风馆的小倌儿,平日千金难得一见,眼睛长在头顶上,今儿这是怎么了?沦落到这般
境地?”
“你有所不知,这小倌儿不安分,哄骗客人带他上花船,明面是游江赏景,暗地里竟想趁机逃跑,事态败露后竟然劫持了客人,逼迫花船开进海港,帮他逃跑。”
“啧啧,这点事情,居然让仙盟监察使出动?怕不是普通男宠吧。”
“这可让你猜着了。这小倌儿是听风楼的头牌。听风楼又不是寻常青楼,那是专供修士们消遣的地方。里面的男宠女姬也各个出身不凡,听说不但天姿国色,与他们双修还另有裨益……”
陆明霜感到心口微凉,虚妄镜中似有异动。
“魅魔后代生的美丽,通常还是绝佳炉鼎体质……许多修士私下豢养魅魔炉鼎……为防止魔气孳生,必须在他们的魂魄上刻下封印……”
她想起宛娘曾经说过的话,和宛娘魂魄上鲜红刺目的烙印。
陆明霜垂下眼,不动神色地压下镜中躁动,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前方——
少年终于撑起身体,倔强地扬起头,一阵海风吹开额前散乱的发丝,露出一张狼狈却不失精致的脸。
他的眉目清秀的惊人,肌肤泛着一层细腻的光泽,宛若上好的白瓷,五官精致柔和,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美。
可捉捕他的修士神情冷漠,毫无怜惜之心地提起少年衣领,嘲讽道:“长腿就自己走!”
他恶狠狠地推了少年一把,又转头对同伴道:“这魔物,长得是好看,可惜脑子不太聪明,居然想着逃跑,以为仙盟的烙印是闹着玩的?!”
他的同伴面色不善,“一大早把我们折腾起来,就为了这点破事!老子还以为发现易无疆了呢!”
“得了,人也抓到了,赶快送回听风楼,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在确认没有同党后,几名修士腾空而起,牵动画舫,缓缓划回江上。
而少年则被修士们押上岸,仿佛刻意游街羞辱一般,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他一步一踉跄缓慢地走向前方,神色却一片冰冷,下巴高高扬起,紧抿的唇角泛起淡淡的苍白,反而有种倔强又脆弱的美。
陆明霜身旁一位乘客叹道:“这孩子长得这么好看,看着怪可怜的……小小年纪沦落到男风馆那种地方,想逃也情有可原,想来是受了非人的折磨。”
可旁边的人立刻冷笑:“孩子?小小年纪?你没听修士老爷说嘛,他是个魅魔,不知道比你大多少岁,多长了多少心眼呢!”
魅魔天生妖异,美貌惑人,凡人在他们极致的吸引力面前根本毫无抵抗力,因此极为恐惧魅魔,谈之色变。
一听少年是魅魔,那叹息的人迟疑地收回目光,恻隐之心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