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区别?”陆明霜追问。
她真的觉得没差别,而且……如果易无疆每次运功她都要陪在一旁,行动颇多桎梏,她嫌麻烦。
“当然有!”死物怎么能和活人相提并论,而且……
易无疆转开眼,耳尖有点红,小声嘟囔道:“你的血,味道很好。”
牙齿刺破皮肉的时刻,像拥入一团新雪,淡淡的冷香瞬间给失去理智的头脑注入一丝清明,痛意也被某种奇异的安慰填满。
他才不会让陆明霜把这点快慰都剥夺。
易无疆冷冷盯着陆明霜,薄唇紧抿,表示这件事没得商量。
陆明霜有些意外,想了想,不太情愿道:“那就没办法了……”
她不死心地又问了句,“是因为修士气息清正,才让你觉得味道好吗?”
“怎么?你还能再抓个修士来给我咬?”易无疆语气讽刺,“话说在前面,我可不是什么都能吃下!”
他有些疲倦似的缩进被子里,脸朝里把自己裹成粽子,闷声嘟囔着,“我又没吃过别的修士……你也看好自己,不要被什么随随便便的妖吃了。”
陆明霜一愣,觉得易无疆好像不高兴了。
不过他每天不高兴八百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不高兴的易无疆背对她躺下,还在颐指气使:“你还愣着干嘛?该煎药去了,记得多放蜂蜜。”
陆明霜无声地撇了下嘴。
已经多放了三成蜜还不够。甜不死他。在归海剑宗,十岁以上没人比他更矫情了!
又一次,易无疆好像听见她心声一般,突然开口说:“加七成的蜜。不能再少了。”
接着欲盖弥彰地辩解,“我不是怕苦,只是不蠢。不像你们修士喜欢自讨苦吃,非要用吃苦来彰显自己强大。”
陆明霜懒得和他争辩:“啊对对对……”
抢在易无疆反唇相讥前,她飞快闪出了房间。
……
潘婶家狭窄的厨房里,雾气氤氲升腾,熬药的陶壶发出细微咕嘟声,药液翻滚间,苦涩的气息缓缓弥散开来,几乎要将陈年酒香冲散。
陆明霜站在灶前,手持木勺,缓缓搅动药汤,向里面倒入致死量的蜂蜜。
不能使用灵力,煎药过程显得无比漫长,她的目光落在黑褐色的液体上,心思却逐渐飘远——
这么多蜜放进去,几乎在蜜里加了点药,喝下去会甜掉牙吧。
话说……不知道易无疆会不会蛀牙。
不好!要是他的牙不尖了,咬在她肩头会更疼!伤口也会更大!
陆明霜不断胡思乱想着,连她自己都没发现,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此时多了几分柔和。嘴角竟不受控地微微上扬,眉眼也少了往日的冷淡。
“哎呦,有什么喜事,笑得这么开心呢?”
打趣的嗓音忽然传来,陆明霜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发现潘婶正站在厨房外,双手抱胸,一脸揶揄地看着她。
陆明霜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淡然,眨了眨眼:“笑得开心……您说我吗?”
潘婶居然能看出她在笑?还有……她为什么要笑呢?
“这儿难道还有第二个人?”潘婶
眉眼含笑凑近,打量着她,“我可都看见了。你啊,前两天一直冷着脸,今天倒是笑得舒心,一定发生什么好事了!要我猜,是你那情郎病情好转了吧!”
陆明霜本想否认,可话到嘴边,自己却先怔住了。
是啊,难怪潘婶看出来,刚刚她真的太松弛了,居然闲到去想易无疆会不会蛀牙。
她这是怎么了?
明明正在逃亡,屈居凡人都嫌弃的下城,身后不但有仙盟布下的天罗地网,还有金光中、神秘的强敌……明明风雨飘摇,稍有不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她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平静,甚至称得上愉快,看这逼仄破败的院子都很顺眼,连码头充斥着鱼腥气的空气都不觉得讨厌。
为什么?
陆明霜不知该如何解释,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大概天气好,心情也变好了。”
说着,她将煎好的药倒进木碗,端着走出厨房,步伐竟有些慌张。
潘婶楞在原地,不太肯定地探出头,望了望天。
“……今年从七月底雨就没停过,天阴的接连好几天不见太阳,哪里天气好了?”
……
易无疆睡得很沉,连陆明霜进去都没察觉。
陆明霜把药放在床边,关上门,退了出来。
这时,她忽然感到衣袖里飘出一阵幽檀香。
低头一看,虚妄镜正狗狗祟祟地向外窥探,迎面对上陆明霜的目光,不禁浑身震颤,却还想假装若无其事,缓慢地缩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