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君山并非游玩赏花的好去处。它离汴京城不算近,此刻暮冬初春,花草未艾,满眼萧索。
再比较大相国寺历经百年而不衰的亭台楼阁,杳无人烟的君山显得更单薄了些。
看着近在咫尺的山,但真走起来,却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许栀和第一次深刻地领略到“望山跑死马”的真谛,她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喉咙也越发干涩,后来更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扶着一棵刚刚吐芽的树干轻轻喘息。
等呼吸平缓,她隐约听到了汩汩的溪流声。
纯自然的山石层层叠叠下,有一股清澈的水流顺着山谷流淌,清澈的水珠反射着太阳的光线,明亮又晶莹剔透。
许栀和本躁动的心忽然被抚平。
冻土之下,生机喧发。本像是蛇蜕一般的蜿蜒山路少了几分荒芜苍凉,多了几分引人探究的野趣。许栀和恢复了力气,一边走一边想:幸好这君山就在汴京城外,不会有熊啊,野狐之类的野兽出没。
不然想想还真是够害怕的。
终于快到半山腰的红梅林。
许栀和靠在梅树下歇息了片刻,她背靠着树干,双眸闭合,但耳朵却时刻保持警觉状态,不让自己在山林彻底放松。
故而,当几道脚步声响起的时候,她立刻就睁开了眼睛,朝着声响来源看过去。
“许姐姐!”
常庆妤欢喜的嗓音准确无误地传入了许栀和的耳中,她回头朝着身后一直竭力劝阻自己的小厮道:“瞧,我就说许姐姐会等我的。”
小厮低着头诺诺,不与她争辩。
许栀和圆场道:“是我疏忽,事先没打听君山样貌。这条山道平时只有樵夫走动留下的痕迹,马车都不好行,他们有所顾忌,实属正常。”
常庆妤:“可是我觉得很有趣啊!我还是第一次走这样的山路,山脚下有几块石阶缝隙中生了兰草,泛着幽幽蓝色,还有成片的鸟雀……”
这一次的体验对她来说太新奇了。第一次不是和其他京城贵女一道出现在打着“赏春”名义,实则带着某种局势、贵人相看目的的山上,不用去理会和猜测接近自己的人的想法,只需要尽情享受着拂面的风,这感觉太舒服了。
更别说,刚走到梅花林,还没有被晚谢的红梅惊艳,就被林中倚树休息的人惊艳。
她本想将脚步放得轻些,再轻些,最好能不惊扰许姐姐短暂的休憩,但旁边几个莽夫似的小厮显然没有这种意识,脚踩在树枝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惊扰了梅中人的休息。
不过也不坏。
“最妙的当属山石中流淌的溪水,清冽澄澈,我还尝了一口味道,和从前在外祖家的山泉味道相近,带着甘甜。”常庆妤道,“许姐姐路上见到了吗?”
她的嗓音和林中叽喳的鸟雀啼叫交织,像一曲和奏。
“见到了。”许栀和笑着点头。
常庆妤心满意足,又说了好长一段话,才说起正事,“许姐姐,怎么收集红梅?”
说来她只在家中喝过梅酒、桃花酒,可对于酿造的制备却一无所知。
突然奇想要来城郊的君山,还是前几日听说许栀和要来君山采集梅花。在常府和布坊来往跑,憋闷了一整个冬日的常庆妤听到能有机会出去玩,立刻举手表示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去。
她帮不上忙没关系,只要她带的小厮足够多,小厮能帮得上就行了。
当时的许栀和以为君山和大相国寺的山一样是个赏花游客众多的地方,浅想了一会儿就爽快答应了。
要是她事先知道君山连马车都同行不了,也断然不会答应。
不过现在嘛……许栀和看了一眼把采花当作春游的常庆妤……她来都来了,现在哄人回去,也不可能了。
许栀和回顾了一遍自己誊抄的内容,说:“用手或竹剪采集半开的梅花,折断后取葛布包裹,避免日气。”
蓄势待发的三个小厮来之前被常庆妤千叮咛万嘱咐,牢牢将等到了梅林一切听从许栀和的吩咐这句话记在心头。又因为刚刚许栀和主动帮他们说话,心生好感,本浅幽的埋怨顿时烟消云散。
只不过——
最前方的小厮抱着自己噌亮的工具,在太阳底下反射着光,“铁剪不可以吗?”
他语气中带着期待。
许栀和摇了摇头:“铜铁器皿败酒,若想品质上乘,不可取用。”
小厮闻言,叹息一声:“好吧。”
今日得知要上山采花,他们还特意和府上事虞园林的花匠借了草木剪,没成想做了一场无用功。
常庆妤道:“没关系,许姐姐说了,用手也可以。你们折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伤及其他枝桠。”
三个小厮将手中巨大的草木剪放在一旁,应了一声,跟在许栀和的身后看她挑选适合的梅花。
“就要这样的梅花,将开未开的状态……”许栀和折下一根,展示给他们看,“我们一共折两斤即可。”
小厮确认:“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