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位方丈是慧能法师的大弟子,号为圆清,如今已经六十有余,常年浸染佛香,整个人平和又从容。
圆清方丈看着两人叩礼完紧紧相携的手,不知道看出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个温和、宽容的笑,虽然经文是陈允渡答上来的,他却想将这份机缘、或者说这句箴言送给他身边的姑娘——
“往者不谏,来者可追。”
后面的几位老香客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以现在圆清的地位,能得他亲口赠言,可谓是少之又少。这位小姑娘究竟有什么特别,能让圆清方丈放弃了禅语佛经,转而赠一俗世之言?
许栀和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诸多视线,或好奇、或艳羡,但她没有回头,而是与陈允渡一道完成回礼。
这句话她并不陌生,家中敞开的《论语·微子》篇中,她就曾经看到过。
后面的人很多,陈允渡与许栀和听了箴言,并未久留,而是一道折出去,去寻杏花。
有来过一次经验的陈允渡带路,许栀和放心地跟着他身后走,在脑海中回味着圆清方丈刚刚说的话。
这句话能包含的意思很多,可能是说她从前在许府不尽人如意的生活往事随风,此后人生灿烂光明,但再往深处想……
是说她的前尘。
许栀和不信鬼神,却在这一刻觉得脚步有些虚浮。大相国寺如今最德高望重之一的圆清方丈,从已经圆寂落下舍利的慧能法师接过衣钵,他是否真的会看破人世,也看透了她的来历?
她心底不知道答案,掌心微微泛出冷汗。
陈允渡自然感受到了掌心的濡湿,他忍不住侧头去看许栀和,询问:“是冷吗?”
两人正在往大相国寺的山上走,山上不比下面有殿宇楼阁遮挡,冷风阵阵。
“不是。”许栀和咬唇,抬头看着陈允渡的目光。
他的目光褪去了初遇时的青涩、躲闪,转而变得坚定,温柔,比绵延了一座山丘的杏花更加缤纷。
被他凝望,会有一种从骨血深处体味到“被爱”的感觉。许栀和忽地释怀,露出了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
圆清法师没有点破她,就算点破了,往事不可追,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站在这个高度,已经可以看见纷繁的杏花。初次见到的香客满是惊艳,而虔诚拜佛的香客只触动一瞬,转而继续沿途念诵经文,恳求漫天神佛保佑家族繁荣昌盛,家人康泰。
在这一刻,浅淡的香、清凉的风、袅袅的香火,温暖的阳光,无一不说明——她正在当下灿烂地活着。
半山腰上,早已经人挤人地站满了。
陈允渡与许栀和来得算早,等前面看花的香客离开,上前一步,站在了长廊的尽头,护栏外,是离地十丈多的高度,杏花和庙宇混杂在一起,可以看见花树下攒动的衣摆。
再往远处望去,是大相国寺的假山流泉置景,蜿蜒流水,亭台水榭,石桌围谈,一时间热闹非凡。
许栀和站在长廊尽头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微风吹拂过自己的脸,眼底笑意粲然。她朝着漫山的杏花展开双臂,将花香揽入怀中。
双臂舒展,仿佛将自己当成了一树杏花,与自然万物容为一体。吹过杏花的风吹起她宽大、飘荡的衣袖,仿佛下一秒就要踏风而行,随空而去。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旁边的几个年轻姑娘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惊,先是后退一步,半是不解半是迷茫地看着许栀和的动作,她们压抑地想要提醒许栀和“姑娘小心”的冲动,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
渐渐的,有几人被她的动作吸引,情不自禁学着许栀和的动作。
……
山脚下,陪着陆国公夫人来此烧香的陆书容没错过半山腰的动静。
半山腰上,像是一片集聚的风筝,再定眼一看,是七八个迎风站立的女子,她们笑声恣肆,远远地,落到陆书容的耳中。
也落到了陆国公夫人的耳中。
陆国公夫人抬眸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严肃、不苟言笑的神色更加冷漠了几分,像是随口问道:“那是什么?”
她并没有偏向哪一边,而是目光落在大雄宝殿,随侍左右的陆书容和柳嬷嬷同时出声。
柳嬷嬷的嗓门大,盖过了陆书容温软的嗓音,后者像是对这样的情况习以为常,默默闭上了嘴。
“夫人,是半山腰的小女郎。”柳嬷嬷说。
陆国公夫人听着散在风中的笑声,只觉得这笑声嘈杂刺耳,和庄重肃穆的大相国寺格格不入,她像是在和身旁的柳嬷嬷抱怨,小声说:“寺庙重地,这般喧嚣,当真没分寸!”
柳嬷嬷顺着陆国公夫人的话往后说:“夫人莫要生气,这几日杏花开放,来的年轻香客多了些。等花谢了,自然就清净了。”
陆国公夫人这才被安抚到,她目不斜视地走到了大雄宝殿中,和沿途的佛陀俯身行斋礼,姿态虔诚,与先前皱眉斥责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