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瑢眉毛都没抬,他成“这位”了。
谢邈摆手:“我做的孽,一切都是因果循环罢了,殿下能活下来,也有你的一份功劳,我听
闻你是御医江家后人?”
“是。”
“那九转丹效用甚大,再结合我查到的古方,若是时机合宜……”老头聊起医道,很有喋喋不休的意思。
沈幼漓嘴上搭话,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的心思全在孩子和洛明瑢身上。
谢邈也看出来现在不是聊医理的时候,摸摸胡子,说道:“对了,你夫君有些小毛病,来日他若突发什么恶疾,你得有个准备……”
突发恶疾?沈幼漓转头看洛明瑢,他清淡回望,好像他们说的不是他的事。
瞧着不像有病的样子。她问谢邈:“他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先前遭逢生死大变,郁结于心,便七情不振,情海干涸,喜怒忧思悲恐惊皆寻摸不着,不过看起来还是正常人,就是有点冷漠,但要再恶化下去,哪天死了也是有可能。”
怪不得总觉得洛明瑢有些时候平静得过分,竟是病了……
沈幼漓看着洛明瑢的白发,耳中回响着“遭逢大变,七情不振”几个字,深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把人逼到这个份上,洛明瑢就算恨她,也是她活该。
“那,我该怎么办?”沈幼漓有些急切地问。
“陪着他,多说说话,别让他有心事藏在心里,就——好好过日子呗,日子好了,心病慢慢就好了。”
“只是……好好过日子吗?”
洛明瑢愿意跟她好好过日子吗?
“反正吃药是没用了,心情好,任何时候都是良药,“谢邈说罢站起身来,负手往外走。
沈幼漓为医,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自己还能让他心情好吗?
身后的洛明瑢仍旧无话,她只当他的默许了,便起身将谢邈送出去。
回屋后,总算只剩她一家四口,两个孩子仰头跟向阳花一样,洛明瑢坐在罗汉床上,看着女儿旧日画作,没有声响。
沈幼漓斟酌着,想和洛明瑢说些话,外头又有人来了。
“凤大哥……”
看到凤还恩出现,沈幼漓立刻有点慌张。
洛明瑢放下画纸,站了起来。
看见凤还恩并未穿着一身吉服,沈幼漓松了一口气,但也没放松多少。
“你想见我……”凤还恩也不管其他人,只是望着沈幼漓。
在下马车之前,他就已经知道,洛明瑢带着那个死而复生的孩子出现了。
有孩子在,她必定会回心转意,自己已无半分胜算。
凤还恩也想得明白,他若是指摘诘问,甚至恩断义绝,则对自己毫无益处,他本就不得她心,再怨愤,这结局也没有任何改变,反之,他该利用她这份愧疚。
只要他对幼漓足够好,又是釉儿认可的爹爹,洛明瑢就做不了任何事。
他断不能自毁长城。
理智地析清利害,凤还恩仍旧在马车上枯坐许久,直到心绪平静,才体面走了下来。
眼前,沈幼漓捏着袖子的边缘,低声问他:“我的信,你可看了?”
“看见了。”
凤还恩勉强笑笑,过高的身量即使低头,也藏不住泛红的眼尾:“只是……总觉得还有一点机会,对不起……”
洛明瑢静静看他演戏,只是站在沈幼漓身后,差一点点就贴上。
她毫无所觉,只对着凤还恩愧疚道:“是我该同你说对不起,若我早些想清楚,就不会有今日这一遭,白折腾这一场,让凤大哥劳心劳力,你怎么怪我,都是应当。”
凤还恩还在笑,温声宽慰道:“本就是假成亲,你为什么要在意伤不伤我,今日你知道孩子还在,确是真正大喜日子,一定比嫁我更要高兴百倍,我瞧着,也是高兴的。”
沈幼漓看见他笑意勉强,心更似针扎一样。
是自己太过草率,才会伤了他的心,他越是不计较,她越难受。
“凤大哥有何用得上我的,但请一定同我说。”
“真要事事算这么清楚,那与外头银货两讫的生意有何区别,你说这话才是伤我的心,
我早说过了,原本就打算远远守着你,不求其他,亦深知自己非你心之所向,丕儿还活着,你们一家人又能在一起,这么好的日子,我是很替你高兴的。
只是……对不起,丕儿那事我也知道,我亦有份瞒着你。”
沈幼漓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赶紧摆手:“本就该瞒着我,若我知道,如何还有脸活到今日……”
洛明瑢垂目看她发顶,对着外人,倒是格外善解人意。
凤还恩仍旧笑着:“我曾经也想过杀了十七殿下,让你能依靠我,日久天长,你总会选我,但是他先死在了郑王手里,我才没有动手,只此一条,我并不无辜,沈娘子不必心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