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摆动的乌发很快消失在屏风后面,他不免低头笑了一下,从前当真愚钝,如此分明的一个女子,怎么就识不破呢。
他安然坐下,将粥盖揭起,热气带着飘散的香味弥漫开来,里间的人也闻到了,釉儿小脚倒腾得更欢。
沈幼漓只能按着先给她洗漱干净,放她出去吃早饭,才自己慢慢收拾。
很快,收拾利落的釉儿顶着一张白嫩宣呼的小脸蹬蹬蹬跑了出来。
凤还恩正把粥吹凉,听到这一声,嘴角含笑,将勺子递到釉儿唇边,“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啊——”釉儿张大嘴接着,再嚼嚼嚼,肯定地点点头,“真好吃,我以前从来没吃过这种粥,是什么?”
“这是岭南那边特色。”凤还恩见她喜欢,也笑了起来。
“岭南在哪里。”
“岭南在雍朝最南边,那里瘴气弥漫,毒虫遍地,不过却长了好多好吃的,如今还不到时候,再过三两个月就是吃荔枝的时节,届时咱们可以去蜀中吃荔枝,那果子比羊脂还剔透,脆爽香甜,是贵妃都爱吃的好物。”
“可我阿娘不让我走那么远……”釉儿边说,边费劲儿爬上凳子。
凤还恩见状,轻轻一提,她就端座好了。
看到大官老爷在笑,釉儿摸摸自己的脸:“大……凤叔你在笑什么?”
“只是在想,天天都这样吃饭也不错,你阿娘要是不让你一起去,那带上她一起不就行了。”
“我还不想那么远呢,我现在就想和……”
釉儿不说话了,想到自己那个不太争气的弟弟,就愁得饭也吃不下。
凤还恩将耳朵凑近:“想和什么?”
“想我那个蠢弟弟。”她眉毛都撇成八字了。
“你说你弟弟在哪儿,凤叔叔可以把他带回来。”
“我也不知道,大夫人把他藏起来了……”
“军容,久等了。”这时沈幼漓终于也收拾出来了。
她并不怎么用心,不过是一根发带松松挽了头发,出来一看凤还恩倒是收拾得当真齐整。
一身绛紫蟒袍,金线绣出山河百兽,嵌了猫睛石的金腰带缠在腰上,眼若玳瑁,眉若刀裁,五官平整锋利,却无肃杀之气,似乎是晨起的暖阳照进了眼睛里,柔和了些棱角。
沈幼漓忽然觉得自己穿戴有些失礼。
凤还恩倒是喜欢她这般家常打扮,没有半分拘束才好,这正是一家人才能有的随意。
将一碗温度适宜的粥放在她面前,道:“从前你就不挑食,今日的早饭我就擅自做主了。”
沈幼漓脱口而出:“军容也在此处吃吗?”
凤还恩点头,道:“沈娘子见谅,都是一个灶台里做的,没那么多碗碟,就一处吃了省事。”
“不是,只是担心会打扰到的军容用饭。”沈幼漓直想拍自己的嘴,今天怎么总是说错话。
“一个人吃饭倒乏味,有人说说话才好,是吧,釉儿?”
釉儿点点头,她还挺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大老爷。
沈幼漓点点头,她舀着粥,突然想起来:“只有一套碗碟,那另一位老爷怎么办?”
她说的老爷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冬凭。
说来也奇怪,沈幼漓与那位少卿该是碰见过两次,但她一次都未能正面见过这位大理寺少卿,想来是位少年英才。
凤还恩:“他住不惯此处,如今在乾海客栈住。”
冬凭早被凤还恩打发到瑜南最大的客栈去了,他爱住锦绣华毯、灯影华耀的地方,喜欢名厨烹制的精致吃食,住不惯县衙。
况且冬凭与沈幼漓不能相见,不然消息可能会传到陛下耳朵里。
“原来如此……”沈幼漓便不再理会。
“啊——”
凤还恩夹了一颗虾圆,递到釉儿嘴边,另一只手还在嘴巴下面接着可能滴下的汁水。
釉儿竟然也习惯了他的投喂,张嘴接住。
凤还恩顺手将她嘴边的汤汁擦掉。
沈幼漓没想到凤还恩还会喂小孩,直觉这样不妥,她说道:“釉儿六岁了,会自己吃饭,军容不必惯着她。”
“有什么要紧,我也想试试带孩子到底难不难,“凤还恩视线一直落在釉儿身上,“釉儿以后有什么想吃的,都告诉凤叔叔,我让厨房给你做,做不了的咱们就出去吃。”
釉儿偷偷看了阿娘一眼,沈幼漓道:“她不挑食,什么都能吃。”
釉儿鼓起腮帮子。
凤还恩仍一意讨釉儿欢喜:“糖葫芦想不想吃?”
釉儿高举双手:“想吃!”
“那凤叔叔待会儿带釉儿出去买,要多少有多少。”
沈幼漓也不想给女儿泼冷水,但是眼下风声正紧,她道:“只怕会让洛家人认出我们,还是不要出去走动为好。”
“瑜南城很大,而且随我出去,洛家人不会找到你们,沈娘子若担心,不如一道去吧。”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