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贫僧吧。”他接过布袋子。
这招竟然奏效,有了米饼,两个孩子并排坐在台阶上,低头吃得认真,话都不说一个字了,除了——
丕儿:“阿爹,吃完了,还要。”
釉儿:“我……也要。”
四只小手捧在眼前,洛明瑢将每只小手都倒得满满当当。
瞧他们一边冒着鼻涕泡一边吃,洛明瑢心中温软,去打湿了帕子将二人的脸擦干净。
这样,沈娘子回来应是放心了。
雯情看着姐弟俩满手的吃食,暗自倒吸冷气。
平日娘子只给颗哄着别闹,如今郎君给这许多,俩孩子撑得,定是吃不下晚食了。
洛明瑢无知无觉,等他们吃完,带着两个孩子往学塾去。
“明瑢……是老夫眼花了?”老先生捋着雪白的胡须,眯着眼睛认人。
丕儿拉着阿爹的手,歪靠着他,同夫子说:“先生,这是学生的阿爹。”
“哦,哦,老夫没想到还能再见着你。”
他举起戒尺,洛明瑢伸出手。
戒尺轻轻几下敲在掌心。
“弟子知错。”
他为的是当年放弃殿试之事,辜负了老先生的期盼。
“罢了罢了,都过去了,人各有命。”
是啊,人各有命。
洛明瑢行弟子礼:“多谢夫子为他们授业。”
早间送来,午间洛明瑢又去接他们散学。
沈娘子仍未回来,洛明瑢回佛堂的安排一搁再搁。
小厅里,釉儿追着丕儿打闹,两个人绕着饭桌转,就是不肯停下来吃饭,洛明瑢不免疑惑,这两个孩子那么乖,怎么一到吃饭就坐不住。
他只能问雯情:“他们平日都是如何吃饭睡觉的?”
雯情摇头:“平日娘子只要吼三声,小娘子就带着小郎君过来吃饭了。”
洛明瑢想不出沈娘子吼人是什么样,也学不来这一招,他只能将二人捉拿,放在膝上抱好,他们扭成麻花也不松手。
“乖乖吃了饭,贫僧教你们扎风筝可好?”
釉儿把头一甩:“了不起吗,我阿娘也会扎风筝!”
丕儿也兴致缺缺:“爹爹,丕儿想看书……”他没说的话是,他不喜欢吃叶子菜。
洛明瑢换了一招:“要是你们乖乖吃了饭,就带你们放焰火,可好?”
“好!”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伸手端起了碗。
洛明瑢也只是随便一提,没想到他们答应得那么快,哄孩子似乎也没那么难。
一旁的雯情白眼已经翻上天了。
郎君最好有本事天天喂零嘴、放焰火哄两个孩子睡觉。
洛家库房里就有不少焰火,还有拿在手里玩的烟花枝子。
焰火将庭院点亮,似银河散落人间,洛明瑢自十六年前离宫之后,再未看过焰火,他以为青灯古佛就是余生。
此有顾彼有,此生故彼生[1]
命数受无数因缘交错而成,当真是不随人定,难以捉摸之事。
十六年上下求索,未尝知道有一日,他竟会儿女在怀,得享一刻人间喜乐。
可惜沈娘子不在这儿。
其实没什么可不可惜,一场焰火罢了,太过执着圆满,就失了这一刹那的欢喜。
孩子们玩得开心,洛明瑢无暇欣赏太久的焰火,只盯好两个孩子莫要受伤。
大的焰火远远地放,洛明瑢不让他们靠近,就是小的烟花枝子,也一臂一个,把住他们拿烟花枝子的手,不让他们乱甩伤到自己。
沈娘子如今生他气可一点也不收敛。
“阿爹,阿爹,我的!我的!”
丕儿急得话都不会说。
洛明瑢接过烧到手边的烟花枝子丢了出去,釉儿的烧得也差不多了,他照样丢了出去。
“还要,阿爹,丕儿还要!”
洛明瑢又一人分了一根,明黄的烟火映着稚嫩的笑脸,釉儿对他也没那么抗拒了,可还是有点心事的样子。
“要是阿娘在这儿就好了。”
她声音不大,洛明瑢还是听到了。
他摸摸女儿的头:“明日再放一次吧,那时候她就在了。”
釉儿揪紧的五官这才舒展开,小幅度点头:“好……”
意识到自己在对谁笑,又默默地扭开脸。
雯情也分了烟花枝子,开心地在手里甩成一朵光点聚成的花,煞是好看。
她难得多说了一点话:“奴婢想起娘子在怀小娘子那年年关,远远踮脚看别人家的焰火,差点摔了,奴婢吓得都要去找大夫了。”
怀釉儿时?
洛明瑢又想起她独自跑下山那一夜。
是他当年修行不够,意气太多,才说出那些把她气走的话。
将一把烟花枝子放在雯情身边,他道:“劳施主再与贫僧多讲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