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到了顾莲沼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上。
顾莲沼在身边时,距离过近,呼吸温热,再加上那些亲密之事留下的残影,总让他被羞窘情绪裹挟,难以集中思绪。
此刻周遭安静下来,他才有了细思的空间。
他想起顾莲沼口中的“报答”。
他总在说报答。
如果一切都只是因为他待顾莲沼不错,那顾莲沼所谓的“认命”,是不是也只是出于偿还呢?
他对情爱之事一窍不通,不过平日里也看过不少闲书。书里虽未曾直白描绘过何为爱情,但他知道,想要与一人结为夫妻,起码得心动才行。
可他与顾莲沼之间,似乎一直都是“命运”在背后推动,跟心动好像没什么关系。
但该做的事都做了,顾莲沼也已经成了他的责任了,这种时候再转头思考这件事,好像有些矫情,但自从这念头冒了头,柳元洵又控制不住去深想。
因为就在方才,顾莲沼曾亲口说过:不是喜欢,只是不讨厌。
这句话在他心底留下了浅浅的痕迹,叫柳元洵不由去想:如果只是不讨厌,真的要因一夜情事就结为夫妻吗?顾莲沼要是只想借此为自己寻个依靠、谋个名分,他甚至可以抬高顾莲沼的位份,让其成为后宅中唯一的主子。
如果只是“不讨厌”,其实没必要日夜腻在一处的。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夫妻关系”砸晕了头脑,浑浑噩噩地顺着顾莲沼的步调走了好些日子,如今才被顾莲沼的一句话猛然惊醒。
若只是“不讨厌”,若只是被迫成为夫妻,那顾莲沼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太亲密了些?
哦,对了,这个问题,顾莲沼已经给过他答案了。
他说过,成了亲的哥儿,都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夫君的。可“成亲”又不是符咒,人怎会因为成了亲,就彻底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呢?
柳元洵隐隐察觉到一丝异样。
他想起顾莲沼的体温,想起他那灼热且专注的眼神,想起他无数次自然而然地靠近。若往深处探寻,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眸里,似乎始终压抑着些什么……
想到那个可能,柳元洵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既害怕自己领会错了意思,又隐隐觉得自己猜测的方向或许没错。可一想到顾莲沼方才明明亲口否认过,他又不确定起来。
是喜欢吗?
可顾莲沼说只是不讨厌。
可如果仅仅是不讨厌就能有如此亲近的距离,那喜欢和不讨厌之间,已经毫无差别可言了。
虽然只是个猜测,柳元洵却已经慌了。
他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淩亭吓了一跳,“怎么了主子?”
“没事,”柳元洵轻咳一声,试图掩饰,“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可他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毫无目的地、略显僵硬地走了两步。等走到书架前时,倒是真的想起一件事——琴谱和画。
之前将这两样东西收在书阁,是因为当时尚不能确定其中所蕴含的信息是否如自己所想。
但时至今日,这两样东西已经没什么用了,真正有用的东西,他都已经记在了脑子里。
毕竟是藏着秘辛的东西,一直留在书房中也不方便,柳元洵便打算在离开江南之前,将它们毁掉。
他爱看书,也爱收集古籍,所以书房占地面积很广,前半部分是待客的圆厅,右侧是会客的椅子,左侧是一面占据整面墙的博古架,后半部分则是成排的书架,足有四层,占据了不小的空间。
藏东西的暗格就在第二层。
为了美观,书架都是通天顶,下半部分放著书,上半部分摆放着一些名瓷与古玩。也因为是通天顶,所以绕过第一层书架后,便只剩从上层通阁稀疏透下来的光线。
柳元洵绕过第一层架子,朝着第二层书架走去。
淩亭慢了半步,跟在他身后,见柳元洵在昏暗中摸索暗格,不由上前一步,道:“我来吧,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