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王太医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可顾莲沼想得却不是这回事。
他从未忘记,“圆房”是解毒的方法,而且洪福再三强调,次数很重要。
这话其实可以理解为,柳元洵身上的毒很难解,需要慢慢拔除。但毒和病不一样,病去如抽丝,人会慢慢康复,可去毒如拔根,得把毒素从人体内一点点剔除,首当其冲的就是中毒之人的身体。
这既是初次圆房,也是初次解毒。
他身体强健,自然感觉不到任何异样,可柳元洵中毒已深,毒素受到牵引,自然会有反应。如果柳元洵的头痛真是中毒引起的,那单这一点,就能大大缩小所中之毒的范围。
柳元洵不让他查翎太妃的事,他可以不查。毕竟查翎太妃也是为了弄清楚柳元洵到底中了什么毒,如今能绕过翎太妃找到线索,倒也不算违背诺言。
顾莲沼回房的时候,淩晴已经去厨房煎药了,淩亭则坐在床前的凳子上,手里拿着个精巧的膏药盒,正要往柳元洵耳侧涂抹。
听见顾莲沼回来的动静,他收手站起,犹豫片刻后,还是将手里的圆肚瓷瓶递了过去,道:“我见主子耳侧……虽说看着并无大碍,但以防万一,还是上点药的好。”
顾莲沼抬手接过,低声道:“多谢。”
在照顾人这方面,顾莲沼就是拍马也赶不上淩亭。这不仅是习惯问题,更是意识问题,即便他知道柳元洵是个尊贵易碎的玉器,他粗糙贫瘠的生活经历也想不出细致呵护的法子。
大肚瓶里的膏药极为柔腻,刚接触到人的体温便瞬间融开。顾莲沼有些笨拙地将莹白的耳垂仔细涂抹了一遍。
待收手时,他基本确定淩亭已经知晓他是纯阳之体了。
他一直知道淩亭在想什么。
淩亭对柳元洵的心思掩藏得并不深,又或者说,因为他有男子的身份做掩护,一般人压根不可能往情爱方面联想,所以即便看见了他过于在意的神情,也只会当成主仆情深。
他不知道淩亭是什么时候起的心思,但他能看出来,淩亭并不打算戳破这一切,并且早已做好了看着柳元洵娶妻生子的准备。
然而,自从他嫁入王府后,淩亭却从未接受过他。他甚至觉得,因为他的出现,有那么几个瞬间,淩亭对柳元洵的心思都有些藏不住了。
这并非因为淩亭所谓的“心理准备”只是自欺欺人,而是在淩亭的预想中,嫁给王爷的人,可以是高贵清白的贵女,可以是才情出众的名流,也可以是任何一个比他尊贵、比他优秀的人。
但唯独不能是他。
淩亭的退缩,一半源于身份的鸿沟以及柳元洵的态度,另一半则来自于他内心的自卑。在淩亭心中,天上的皓月自然应当与另一轮皓月相配。
倘若皇上赐婚的对象换成任何一位清白的贵女,淩亭非但不会生出“她抢了我的地位”这样的念头,反而会主动相让,安守本分。
就像此刻,淩亭察觉到他靠近后,便主动递出了涂抹药膏的瓷瓶。能有此转变,并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改变,而是淩亭已经找到了他存在的价值与意义。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顾莲沼从未将淩亭视作对手。一个自己就能把自己困住的人,即便有心争抢,也会在迈出第一步之时就沦为输家。
既然不是对手,那就有可能成为帮手。
尤其在他们目标一致的情况下。
顾莲沼将瓷瓶搁在桌上,闲谈般地问道:“王爷手中的这些奇药,都是那位揭了皇榜的游医留下的吗?”
“是,”淩亭站在他身后,声音低沉道:“主子身边未曾来过生人,他收到的东西,也只会交给我和淩晴打理,唯有那位游医留下的药物除外。”
顾莲沼转头看向他,“为何?”
淩亭直视着他,目光闪烁,隐隐含着深意,“这是主子与那游医的约定。主子与他关系亲近,收下了他所有的遗物,同时也与他约定,要为他保守秘密。所以除了一些能拿出来用的药物之外,其余所有东西都在主子手里,连我和淩晴都不能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