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人又一脸煞气,吓得那小厮越发拘谨,抱臂站着,不住地打着哆嗦。
眼见顾莲沼从里头走出来,瞧见熟人的喜悦一下子叫他觅到了安全感,立即笑了起来,“侍君!侍君!”
可等他定睛细看,就发现顾莲沼满身寒气,比之守门人也不遑多让。他立马收起喜色,语气也变得小心翼翼,“侍君。”
能叫他侍君的,自然是王府的人。
顾莲沼神色微松,“何事?”
“回侍君的话,王爷差我来问问,侍君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再问问侍君午时是否回府吃饭?”
顾莲沼怔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对这句话做出什么反应。
他呆在诏狱的日子远远长过在柳元洵身边的日子,以至于回了诏狱,便立即找回了过往的状态,压根不觉得有人会惦记自己。
自从遇见柳元洵,他的人生里就渐渐多了些新奇而陌生的经历。不管是问他是否遇到了麻烦,还是问他是否要回府吃饭,对他来说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
他本来是一株生长在黑暗荒漠里的植物,柳元洵却总要在他身上洒洒水,再拉过太阳照一照他。
在过往岁月中,没人向他倾斜过善意,也没人给过他温暖,以至于真发生的时候,他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生来被爱包裹,付出爱和接受爱一样自然;有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爱”,哪怕阳光落到手心里,他也不知道那种感觉叫“温暖”。
案子刚审完,之后的论刑,封档,都得由他负责。不过一顿饭,随便应付便行了,没必要耽误正事。顾莲沼沉默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麻烦,只是有些忙。你去回话吧,就说我晚上再回去。”
小厮应了一声,正要往外走,却又被叫住了。
“等等,”顾莲沼见他要走,忽然又改了口,“我和你一道回去。”
小厮一愣,而后便笑了,轻快地答应了一声后,转身去牵马车了。
刘迅一直跟在顾莲沼身后,只是没跨出门罢了。等小厮走远,他才缓缓踱步而出,站在顾莲沼身侧,意味深长地说道:“王爷待你,倒是真心实意。”
距离那一夜已经过了两日,宫里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柳元洵早将那迷迷糊糊的一夜抛到了脑后。
之所以叫小厮去锦衣卫指挥使,全然出于关切,没承想竟真把顾莲沼给叫了回来。
今日天寒,厨房宰了只小羔羊,拿最嫩的肋骨煮了锅羊汤。自早上就开始用小火慢煨,两个多时辰过去,里头的药材熬了个透彻,羊汤更是鲜美无比。
饶是柳元洵这样极少沾荤腥的人,今日也忍不住吃了两块鲜嫩的肋排。整整一扇肋排,竟也被屋里的四人吃光了。
淩亭先一步吃完,去厨房煎药去了,淩晴再一走,屋里就安静了下去。
柳元洵转向顾莲沼,见他眼下一层青黑,不由关心道:“吃饱了就去歇歇吧,多少睡一会。”
顾莲沼没那么多时间,“手头还有事,一会就得走了。”
锦衣卫事务繁杂,柳元洵早有耳闻,便没有再劝,只是叮嘱道:“要是得空,还是要稍稍歇一会。”
顾莲沼点了点头。两日没见了,沉浸在案子里的时候,他没空想别的,恍惚间像是已经将这人这事都抛在脑后了,可此时一见面,却总是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柳元洵叫他看得莫名其妙,忽地又想起他那句“你洗脸了吗”,顿时脸色微变,轻轻瞪了他一眼。
可这一眼落在顾莲沼眼里却变了味道,他总觉得柳元洵的眼波里带着勾人的痒。
于是,他又看了顾莲沼一眼。
柳元洵见他不急着走,又忍不住催他,“不是说有事吗?迟了也不怕挨罚。”
没人会罚他,但顾莲沼确实打算即刻动身,可此时却又不想走了。
那日早晨出门时,他隐隐猜测柳元洵醒来后会不会羞恼,甚至连安抚的话都在心底盘算好了。没想到隔了两日再见,柳元洵像是没事人一样淡然,他又开始后悔自己那一夜是不是太顾忌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