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拒绝,她的无视,统统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被那样爽约,心底肯定是失望的。如果她什么反应都没有,反倒更令他觉得束手无措。
孟逐试图重新凝神在她的工作上,可是她的心思飘忽,根本无法专注。情绪像水草一样纠缠住理智,心中的愤懑的声音也越来越嘈杂。
凭什么他想来就来,想爽约就爽约?难道他周予白一出现,她就得乖乖下去?她确实喜欢他,可那不代表她就要卑微到尘埃里。
桌面上手机又是一震。
【周予白】:我等你。
孟逐咬了咬唇,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等吧,让他等。她不也等了五个小时,他就等不了吗。
她强迫自己重新进入工作状态。思维导图做不下去了,那就调整文档颜色,把这个方格改成红的,又改成蓝色。人在烦躁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寻找发泄口,似乎肉体上的忙碌,就能让这些心情有了去处。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传来滚滚闷雷声。
港城的夏雨说来就来,先是几滴零星的雨点敲在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雨势渐大,如珠帘般垂落,最终变成瓢泼大雨,狂风裹挟着雨水重重砸在玻璃窗上。
以前她挺喜欢下雨的,这种白噪音令人心安,容易入眠。可今晚,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她继续假装忙碌,可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雨这么大,周予白应该已经走了吧?他那样矜贵的人,恐怕已经皱着眉头坐回车里,等着雨停。又或许他的耐心早已告罄,干脆开车走了。
可心底有个声音在反驳:万一呢?
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雨势不减反增,她终于忍不住了。
孟逐在心里和自己说,只是看一眼,确认他有没有离开而已,她可没有其他的想法。
她站起身,假装去拉窗帘,却忍不住偷偷往下瞄了一眼。
然后,整个人僵住了。
他还在。
大雨滂沱,街道模糊一片,路灯的光晕在雨中摇摆,像醉酒者眼中的幻象。周予白站在光晕里,像一根被钉入夜色的钉子。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滑落,衬衫湿透,可他仍然一动不动站着,仰头看着她的窗口。
其他一切都在模糊,唯有他清晰。
孟逐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
她转身冲出门,抓起那把门边的小红伞,飞奔下楼。
风很大,雨也很大。她刚推开楼道大门,细密的雨珠就扑面而来,那把小红伞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根本不顶用。她一路小跑到周予白面前,整个人几乎都被淋湿了,可想而知在雨里站了半个多小时的周予白,几乎和溺水的人一样。
“你疯了吗?”她踮起脚,将伞举过他头顶,“想生病吗?快回去!”
她试图将伞塞到他手里,可周予白始终不接。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眉骨低沉,那双在雨夜里依然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
雨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几缕湿透的头发贴在前额上。他缓缓抬起手,想要触碰她的脸。
孟逐偏头躲开。
“周予白,我最讨厌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博取同情,”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你想淋死随便你,你我之间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但如果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
“但是你还是下来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插在心口上,瞬间击碎了她刚刚筑起的所有防御。
她说不出话来了。
雨越下越大,雨滴砸在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将世界洇成一片模糊的灰。在这纷乱的雨夜里,她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荒谬又可笑。
她将那把在风中摇摆的红伞推向他的胸口。
“你自己留着感动吧。”说完转身就走。
周予白没有接伞。那把小伞撞在他的胸前,弹开,被风吹着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最终跌进路旁的积水坑里。
孟逐头也不回地往楼里走,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衣服,发丝贴在脸颊上,整个人很快就被淋得湿透。她的脚步没有停顿,背脊挺得笔直,似一根立在风雨里的修竹。
快走到楼门口时,头顶的雨声忽然停了。
孟逐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她知道是谁。
“我不需要,你自己留着吧。”她的声音很平静。
“但你也湿透了。”周予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送你上去。”
他手里举着那把跌落在泥坑里的红伞,伞骨歪了,边角沾着泥,伞面对他来说小得可怜,他将伞面倾过去,斜斜地盖在她头顶。
而他,就那样湿透着,站在她身边,狼狈、不修边幅,连衬衫都皱得像被人揉过。与平日里那个一尘不染的贵公子形象截然不同。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似一轮破碎的月亮。
“周予白,”孟逐喉咙发涩,“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送你上去。你湿透了。”
“这是我家,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