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赜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开口询问:“唐卿还有事?”
唐明清心中本尚在犹豫,听江赜这么一问,顿时打定了主意。
他谨慎地往左右看了看,江赜会意,挥退了周身的人。
见室内再无他人,唐明清抿唇,斟酌道:“陛下登基已有多时,如今却宫闱尚虚、后宫无主,臣恳请陛下选德良贤淑之人充实后宫,以安朝臣之心。”
江赜闻言,却轻笑了一声。
他摇摇头,随口道:“唐卿何时跟那些个老古板一样喜欢盯着朕的后宫了?”
唐明清心中一惊,抬头看了江赜一眼,见他面上并无怒意,只是随口一言,才暗暗松了口气。
先前也有朝臣劝过江赜充实后宫,却被江赜以大郢初立,根基不稳为由拒了。
因后宫空虚已久,朝臣多少还是不安心,隔三差五便上奏此事,直到刀家进京,朝臣们揣测刀家长女必为后位人选,这才消停了些。
只是江赜没清净几日,唐明清又重提了此事。
江赜道:“此事朕自有定夺,若无他事,卿且退下吧。”
唐明清沉默了一会儿,他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只是行至门口,又一咬牙,径直跪在了地上,“臣……斗胆,请陛下赐臣死罪!”
江赜面上笑意渐渐淡了下去,他垂眸俯视着跪得笔直的唐明清,冷声问:“哦?朕为何要赐你死罪?”
唐明清以头抢地,十指紧扣,“陛下,臣以为自古后宫乃阴柔之地,今陛下将前朝东宫属官囚于后宫,此举有违纲常,恐会摇动社稷之根本。臣恳请陛下以大局为重,将那人移出宫闱,以安民心。”
话音一落,四周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豆大的汗水从唐明清额前滑落,砸在了地上。他紧紧盯着眼前的石板,一动不敢动。
江赜忽而想起,他是允了林舟今日来探望玉奴的,想来,这两人应是在路上遇到了。
想到先前两人关系甚是亲昵,江赜便眼神一暗,一股无名之火猛地燃起。
他淡声问:“以你之见,将那人移出宫闱,又该如何处置呢?”
江赜面无表情,似乎毫不在意林舟的死活。
他微微俯身,轻声问唐明清,“不如……就请她来这诏狱坐一坐,如何?”
唐明清身子一僵。
他想起进来时见到的一路鲜血,还有那挂在空中晃悠的刑具,脸上便一白。
“陛下,不可……”
他有些慌张,开了口,却又不知如何接下去。
而江赜在看到他一脸真意的惊慌与忧虑时,脸色便沉了下去。
虽不知唐明清对林舟究竟是何感情,但唐明清一定是在乎林舟的。
无端的,一股火气便充斥着他的整个胸膛。
江赜盯着唐明清的眼睛,他慢慢走到唐明清身边,将他扶了起来,“你以为,朕留林舟在身边是为何?”
唐明清抿唇,不敢说话。
江赜面不改色道:“攻城时,朕曾截留了一封齐承沅向宫外联络的密信,只是那密信太过复杂,至今尚未解出。朕囚她于宫中,不过是借她之力,解那密信罢了。”
唐明清微微抬起头,只看到了江赜的袍角。
臣子不能直面圣上,他看不见江赜面上究竟有几分真意,但有了江赜这话,他便稍稍松了口气。
至少,事情并不像他想得那么糟糕。
他弯下腰,“是臣失言了。”
江赜只笑笑,轻拍他肩膀,“无妨。朕有你这等敢于直言的臣子,也是朕的福分。”
闻言,唐明清心中更是愧疚难安,他再次弓下腰,向江赜告罪。
他低着头,看不到站在他身前的江赜一脸笑意,双眸却似冰窖般冰寒。
天幕渐黑,江赜踏入幽静院时,脚下匆匆,几乎是撞开了房门,巨大的声响惊醒了里面昏昏欲睡的林舟。
她惊愕地坐直身子,看着面上带着隐隐怒意的江赜,“陛下这是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