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眼睛,从未觉得自己的耳朵听得如此清晰过。
周遭一切的声音都在耳朵里交叠、放大,可奇异的是,自己竟然又能将它们仅仅有条地梳理开。
剑的铮鸣声,足尖点地声、衣袖摩擦声……锐利破空声。
他不需要看清楚,自己的脑海已经自动描绘出了眼前的情景。
常盈要做的就是,将身子向左挪开便好了。
那一剑看似歪了一点,只挑断了自己的头发。
常盈心想,萧良的武功并不好,他的脚步沉重、剑法拙劣,漏洞百出,他出剑时动作太大,几乎将半个身子的命门都暴露在外。
萧良的剑法简直是不堪入目。
常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反应得这么快。
但是从自己游刃有余,连呼吸都没有乱掉的现状来看。
这还不够。
自己根本没有畏惧。
萧良的下一剑立刻袭来,这一剑好了很多,转变了角度,出剑速度也快了很多。
若有人在黑暗之中忽然被人从背后袭击,的确是防不胜防。
随着剑身没入皮肉,常盈闷哼一声,半个身子歪了下去,鲜血从他左肩流了出来。
萧良将剑拔出,自言自语道:“就差一点点。你仍不打算反击吗?你这样让我如同鞭挞一具尸体一样,很没意思啊。”
常盈愣是在心里默念三个数才允许自己躲避。
这一剑也顺利伤到了自己。
虽然不致命,但是常盈本来就很虚弱,这一剑让他心神动荡,有好一会儿,他都不能凝神聚气,萧良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也是飘忽不定。
常盈心想。
他当然也想要反击。
他再不反击就会死的。
此时此刻受了一剑后,他绝不可能想着躲过下一剑。
常盈告诉自己,反反复复告诉自己。
你想死吗?
若是不想死,就打起精神来。
你依靠不了任何人,你只能依靠自己,你只有自己了。
若是再不振作起来,你就会把自己害死……
常盈这样想着,层层熟悉的感觉如浪潮般向他袭来,有无数的低语声在他耳廓响起。
或稚嫩、或沙哑、或无力、或愤怒……好像无数个自己在那一声声的“你只能靠自己”声中短暂重合。
常盈在游离之际,忽然觉得自己被一股愤然的力量给攫取了。
那股过于强大的求生意志突破了那层朦胧的阻碍,终于在剑刃抵住皮肉之际,让常盈想起来了一些关键的东西。
关于,如何活。
他低头看着那柄剑,那剑堪堪刺破衣裳,剑的主人微微用力,却未能再进一分。
—
常盈的武功回来了。
其实这样说并不完全,那武功其实并未丢失,丢失的是他的内力,他的武功一直都在那里,就如一口井水一样,从未干涸,只是忘了如何去取用,而他现在终于找到了取用之法。
如鱼得水,他从未如此自在过,像是无形中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枷锁。
萧良盯着常盈的胸膛,目光慢慢上移,与他对上视线,他露出难得一见的讶异。
“这是什么功夫?你终于不再隐藏了?”
“不知道。”
大概是什么气功法门吧,常盈内力不足,能坚持的时间并不久。可正好萧良的剑招威力本身就很弱,硬是营造出了常盈金刚之身的效果。
若换做是李秋风,哪怕真是铜墙铁壁,他也能一剑劈开。
常盈一只手去捂住流血的伤口,另一只手随便就将那柄剑给折断了。
那铁铸的剑在常盈手里如同枝条一样不堪一击。
萧良再度惊讶。
“先是百毒不侵,如今又是刀枪不入。你有这等本事怎么一直扮猪吃老虎?”
常盈细细思索,又答道:“不知道。”
“要是想学的话,我不妨再教你。”常盈慢吞吞站直了,“这便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萧良细细咂摸着这句话。“你真有机会吗?”
萧良弃了剑,神情也变得严肃。